【通識教育.三】香港社會想要怎樣的青年人?
教聯會會長黃均瑜在接受電台節目時說過:「我那個年代,沒有讀過通識,是『鵪鶉』些、較害怕,現在學生自我張揚,挑戰權威……新高中培養出來的學生,是有這特點的。」彷彿「挑戰權威」四字帶着負面的意味,學生面對「權威」時「鵪鶉」及「害怕」才是社會需要的新世代。
回看當年由教育局所發出的《通識教育科課程及評估指引(中四至中六)》,通識教育科要培養學生理解當今影響個人、社會、國家或全球日常生活的問題,並成為有識見、負責任的公民,在具備世界視野之餘,同時成為能夠批判、反思和獨立思考的人。
我們常說,教育是培訓未來社會的棟樑。在面對不絕的爭議聲,我們或許回過頭來,要問的是,我們的社會想要怎樣的年輕人,才能為日後通識科的檢討有更深丶更仔細的想像。
誰令通識與政治扯上關係?
2014年是通識科開始捲入政治漩渦的一年,反對者覺得通識科打開了佔中這個「潘朵拉盒子」,其中一直提倡通識教育去政治化的立法會議員梁美芬,曾撰文指科目「容許了龐大的空間,讓帶有強烈政治色彩的通識科老師向他的學生灌輸偏頗的思想。2014 年的違法佔中,裏面就有不少中學生參與其中,有些學生稱是通識科老師鼓勵他們參與當體驗」。
教協理事、通識科教師陳曦彤不以為然,說這不是事實,更說這是他認為科目需要檢討的事。「我自己的觀察是,始終沒辦法令學生投入社會的脈絡,始終(對議題)有種疏離感……通識科最初是做公民教育,但最終我們培育出來最精英的大學生都是這樣(冷感),我們的課程設計是否有問題呢?我認為是出自我們過分依賴思維表達的教學模式。」在他看來,目前的教學只鼓勵學生對社會議題的參與止於思考,以口頭或文字表達想法,一動不如一靜。
今年4月,中文大學新聞與傳播學院聯同心理學系進行調查,在本地五間大專院校探討「傘後」香港青年的政治參與度及觀感。結果顯示,有52.7%受訪者自稱「沒有政治傾向」、17.7%自稱「泛民主派」、12.4%是「本土派」、7.6%自認「中間派」、5.4%「自決派」、3%「港獨派」及1.2%為「建制派」。
陳曦彤關注的不是泛民主派支持度高於建制派,也不是本土、港獨如何開始追趕泛民主派的支持度,而是超過五成人對政治傾向四字表示「空白」。「現在的大學生都有接受過通識教育,但對社會大部分的議題或對價值觀念的取捨沒有一種立場。從來沒有一個社會議題是透過鍵盤大戰便完成,(最終)是要有人出來行動。(大學生)明顯是缺乏了一種公民行動的力量,最後又不是將這些事丟給官僚力量去做?那麼香港不會變好,我們的公民教育也不會做得好。」
回看當年由教育局所發出的《通識教育科課程及評估指引(中四至中六)》,通識教育科要培養學生理解當今影響個人、社會、國家或全球日常生活的問題,並成為有識見、負責任的公民,在具備世界視野之餘,同時成為能夠批判、反思和獨立思考的人。當中的「批判思考」在2014年時已改為「明辨性思考」,據教育局解釋,是因應坊間有誤解指前者「為批評而批評」,故改用後者作「critical thinking」的中譯。
如果有人認同『學生細個唔好畀咁多嘢佢』,這是很典型家長式、權威式思維,在教育上是很要不得的。
那麼,現在的年輕人有沒有變成「能夠批判丶反思和獨立思考的人」?問過幾位老師,他們不約而同指出,通識教育除了訓練學生的思維能力,也訓練了學生的表達能力。陳曦彤更坦言,學生論述丶建構自己論點的能力,超乎他作為老師丶大人的想像。「如果有人認同『學生細個唔好畀咁多嘢佢』,這是很典型家長式、權威式思維,在教育上是很要不得的。教育制度是給予學生空間去發揮,你總是希望學生有更多可能性,我們為何要剝奪學生學習的權利呢?這是解不通的。」
探討時政議題 助換位思考
通識補習名師Henry Law(威Sir)一周僅對着同一班的補習學生兩個小時,卻看得出當下學生與他那一代的不同。威Sir強調,青年日漸關心社會運動不盡然是通識科的影響,「通識這些年都不是考政治題,而是考政策。頭幾年問立法會丶區議會丶拉布,但題目考的不是政治,而是考換位思考──如果大家是政府官員會怎樣做,作為一個決策者要考慮的是什麼?政府應否禁止整容,不只考衡量利弊,真正考的是政府的角色。」這種想法並不是威Sir獨有,受訪的其他老師也提到,學生在通識科學到最多的不是「政治參與」,而是「換位思考」。更有老師笑言,若通識科教得好,學生學得好,有「維穩作用」。
透過教育來培養未來棟樑是一個社會最根本目的,這種說法不是只從利益丶經濟入手,而是對整個社會的公民質素也有要求。「我們想社會變成怎樣呢?我們想年輕人是怎樣的?在沒有通識科之前,年輕人便是經濟掛帥,拜金主義丶中環價值,大家只會考慮到商業商業商業,現在都一樣。不過,如果有小撮人讀完通識,覺得社會同自己有關係,即使他選科也是選商科,但能夠訓練他成為一個有思考能力的人,對社會的發展一定好。就算不講政治,如果訓練到一個人會多角度思考,會醒目一點,開會也不用開太久。」威Sir在訪問最後直指,單單培養學生思考能力此一好處,已是通識科在社會存在的價值及意義,「在文明社會中沒有一個政府覺得不好」。
上文節錄自第121期《香港01》周報(2018年7月23日)《課程檢討上路 頻現雜音 通識科如何回歸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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