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帶給業界的真正恐懼……
對於自己不再熟悉的市場,他們誠惶誠恐…令《十年》變作城中熱話,不止是靠幾位影評人隻字片語力捧,而是藉臉書用家不住轉載;今時今日,誰不是影評人?…網絡發行雖在香港仍未成氣候,但新舊電影人都絕不能小覷它的潛力。近年東漸的Netflix,是今日各大發行商的強大對手;在大陸,其實網絡發放的發展也早趨成熟…2003年CEPA開通後,北上大展拳腳的香港電影人,待了良久也看不到嗎?
《十年》得到香港電影金像獎,對香港電影本身,是一件大好事。不,不是什麼意志的勝利,不是公義打倒強權,更不是理想得以透過作品實踐等泛泛之談。現實情況就是:「一獎各表」,再多的城市論壇,再多的長文交攻,引起的,只會是更多無了期的討論。暫且放下意識型態、政治取向等爭議,單就投資/回報的角度、製作/ 發行的層面去看,《十年》拿了最佳電影,是一件大好事。
老大哥們的「恐懼」:點解大場面X大明星不再管用?
一個行業的生態健康與否、有沒有永續性,主要是要看業內的新丁對這個行業有沒有幻想,看不看到希望,連入行「捱」的人也不多,還跟你談什麼將來?《十年》得獎,正好給了行業內外的後進多一點希望,多一點奮鬥的動力。
不過,業內的保守派——即暫時仍在壟斷資源、與上層結構關係良好的大哥們——對它得獎嗤之以鼻,情有可「源」。除了是因為覺得自己的努力被抹殺之外,令他們困惑又疑懼的是,為何往日可行的賣座電影方程式「大場面加大明星」,在今天的香港市場,好像不再管用?還是香港這個小市場,他們都未必再關心?
對於自己不再熟悉的市場,他們誠惶誠恐。連負責頒獎的金像獎主席爾冬陞在事後訪問亦坦言,情緒化的投票,可能會影響香港電影人日後作品的製作和發行,其實「最需要恐懼的,是恐懼本身」。但若然前輩們能理解並接受電影界正在發生的範式轉移,可能反而會覺得,《十年》得獎,是一個好徵兆。所謂「XX撕裂,大家都輸」。何不順應潮流,因時制宜?
範式轉移:大製作都有觸礁時 小型電影反有空間
昔日享譽國際的東方荷里活,有一個曾經健全的片廠系統。無論是粵語長片時代的「七日鮮」、歡樂今宵時代的電視台和往後的邵氏、嘉禾,大部分的製作人、名導演,都對片廠製作流程熟悉,亦習慣在片場中打滾。
有幾年可能是例外的。八十年代初頭幾年,無綫菲林組的出現,造就了新浪潮翻騰,多了很多寫實的外景,用了很多仍未爆紅的演員。但很快,導演們又被工業吸收,回到商業電影的路線。要搞得「大」——大場面和明星制度,可能就是九十年代以降,電影人拍賣座電影的心態。而這一群電影人,今天仍盤據業界上層,掌握投資和發行的生殺大權。新式拍片和發行的方法,他們不習慣,亦不一定了解。
當下新的電影製作方式,是向「小」的方向出發。就拿《十年》做例。幾十萬的投資,在只有平均不到 10 間戲院上映的情況下,仍有幾百萬的票房。就投資的角度去看,十多倍的回報,不能說是壞。即使北望神州的導演,也不可能每次都向投資者保證自己的電影能賺十倍吧?況且,既然成本低,新導演再接再厲的機會,自然較高。
大陸是個大市場,變數大,連杜琪峯導演的《華麗上班族》也有觸礁的機會,但小市場保本賺錢,卻容易很多。加上,從香港出發,能去到多遠,誰也說不定。《十年》除在香港叫好又叫座,在日本的電影節亦惹來不少迴響,連一向保守的新加坡,都決定在華語電影節放映該片。
有人會說,這短片集瑕疵充斥,但明星制度下的大片,在巨星片酬佔了大部分資金的情況下,製作出來的成品,其他部門的表現,也不是瑕疵處處嗎?
今時唔同往日 社交媒體成最佳助攻
傳統媒體的式微,網絡媒介的靈活,也是成就小型電影大賣的主因之一。發行商明顯比往日投放更多精力和資源在社交媒體上,無論是賣座大片或小品,在Facebook上設一個專頁,讓人認識或作觀後討論,現在已成了宣傳的基本。
令《十年》變作城中熱話,不止是靠幾位影評人隻字片語力捧,而是藉臉書用家不住轉載。一傳十,十傳百,把口碑建立。今時今日,誰不是影評人?在數碼年代,能成為event movie的,不再只是史匹堡、金馬倫導演的巨構,有足夠的 hashtag 和轉載才是關鍵。人人都談論的事,作為群體動物,誰也會想參上一腿,添些談資。畢竟好奇八卦,是人類生存所需的本性之一。
網絡發行雖在香港仍未成氣候,但新舊電影人都絕不能小覷它的潛力。近年東漸的Netflix,是今日各大發行商的強大對手。沒有院線買你的新作品?不要緊,全球擁有超過7,500萬訂戶的Netflix,可能比電影院更易令觀眾看到你的作品。剛過去的辛丹斯電影節(Sundance Film Festival),跟大型發行商霍氏競投評審團大獎電影《The Birth of a Nation》的,正正是Netflix和Amazon,而Netflix也準備在亞洲市場大展拳腳。
Netflix與愛奇藝 香港電影人學到幾多?
在大陸,其實網絡發放的發展也早趨成熟。網絡平台如愛奇藝等,已經在定期製作短片和網絡電影,而且資金不少,審查方面亦未如想像中嚴格,為有實力的創作者,開闊了生存空間。2003年CEPA開通後,北上大展拳腳的香港電影人,待了良久也看不到嗎?
小成本電影和短片合集的最大好處,是對創作力的徹底釋放。年輕影人能在有限成本下發揮創意,好趁青春拍電影,不用再捱到意志磨蝕。傳統模式製作,以大量動員方式去拍電影的觀念,早不是金科玉律。在電影器材價格大幅下降、後期製作成本低廉的今天,一個六人小隊,已經可以完成一條非常像樣的片子。
近年在國際影壇大放異采的台籍緬甸電影人趙德胤,正是如此。他開首兩齣獨立長片的製作費,也不到20,000美元。今年他已在柏林影展集資,籌拍第一齣商業電影《再見瓦城》了。他的成功,正好說明了製作與資金充足與否關係不大,反而故事本身夠不夠紮實、能否建立自己的觀眾群,才是後續的關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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