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稿｜摩洛哥與阿爾及利亞：下一個戰場或是「北非風暴」的源頭？

近期，全球及香港社會聚焦於俄烏戰爭、中美戰略競爭以及最近的以哈戰爭，然而這些議題卻完全掩蓋了其他同等重要的地緣政治風險。特別值得關注的是摩洛哥與阿爾及利亞之間的地緣政治競爭。隨著兩國積極推動軍事擴張計劃、阿爾及利亞即將擔任聯合國安理會非常任理事國，以及雙方意圖以武力解決邊界糾紛和西撒哈拉主權爭議，筆者認為摩洛哥與阿爾及利亞之間全面軍事衝突近在眼前，其影響也不可忽視。

來稿作者：鄺卓睿

自1963年以來，摩洛哥和阿爾及利亞就存在著邊界糾紛，在北非地區展開激烈的政治角力。自阿爾及利亞在1962年7月獨立後，兩國因邊界糾紛發生軍事衝突，這個糾紛至今仍在持續。雖然兩國曾多次透過議定邊界劃定協議、第三方斡旋以及領導層的友好舉措等方式來緩和關係，但由於西撒哈拉歸屬問題、邊界糾紛、地緣政治角力、不同程度的襲擊事件以及阿爾及利亞大力支持西撒哈拉完全獨立的波利薩里奧陣線（Polisario Front）等問題，雙邊關係再度緊張，甚至發生多宗衝突和代理人戰爭，影響了區域內的經濟融合和與歐盟之間的經貿合作關係。儘管兩國在千禧年後勉強維持著和平關係，但上述因素時常干擾雙邊關係，導致外交及經貿代表在多個國際場合產生爭執。然而，兩國關係整體而言相對穩定，直至2020年。

自2020年11月起，得到阿爾及利亞政府大力支持的波利薩里奧陣線與摩洛哥軍隊在後者控制的西撒哈拉地區與毛里塔尼亞接壤的葛格里特關卡發生衝突，導致由聯合國促成的停火協議破裂，西撒哈拉地區再次陷入戰火。這場襲擊也直接影響了摩洛哥與阿爾及利亞之間的關係，標誌著兩國近二十年相對和平及穩定的關係告終。自此，兩國外交政策變得更為強硬，採取不同措施進一步惡化了兩國關係。這包括：摩洛哥駐阿爾及利亞的瓦赫蘭市領事公開將阿爾及利亞稱為摩洛哥的敵人，而摩洛哥駐聯合國大使則表示支持阿爾及利亞卡比利亞地區的卡爾拜人尋求獨立，作為對阿爾及利亞支持波利薩里奧陣線的回應。阿爾及利亞方面也多次單方面宣布調低與摩洛哥的關係，並表達對波利薩里奧陣線的支持。

此外，阿爾及利亞對摩洛哥與以色列建交和美國前總統特朗普支持摩洛哥在西撒哈拉聲稱主權感到極度不滿；而摩洛哥則對阿爾及利亞與伊朗重啟合作和與土耳其的戰略合作表示擔憂。這種不滿情緒也導致兩國展開軍備競賽，進一步惡化了雙邊關係。兩國互相指責，阿爾及利亞聲稱摩洛哥有意侵犯其領土和國家安全，包括在卡比利亞地區引發山火和支持當地的獨立運動以及反政府伊斯蘭組織Rachad；摩洛哥則指控阿爾及利亞支持西撒哈拉獨立運動和波利薩里奧陣線針對摩洛哥的攻擊。此外，阿爾及利亞在2021年宣布停止對摩洛哥供應天然氣並暫停透過摩洛哥轉運天然氣至西班牙的馬格里布－歐洲天然氣管道協議。在聯合國和地區論壇上的對抗以及所謂的「飛馬門事件」（阿爾及利亞指控摩洛哥政府使用以色列的飛馬間諜軟件入侵和監控其官員），都引起了國際關注，擔心兩國可能再次發生軍事衝突，打破了該地區三十年來相對穩定和平的格局。

摩洛哥與阿爾及利亞也開始進行軍備競賽。據斯德哥爾摩國際和平研究所（SIPRI）的數據顯示，兩國在北非地區的總體軍事支出已經佔了百份之七十四。其中，阿爾及利亞投入了九十一億美元用於軍隊擴張計劃及購買新型武器以支持軍事現代化，並將相關軍備部署於鄰近摩洛哥的邊界地區。至於摩洛哥方面則花費了五十多億美元在購置最新裝備和擴張軍隊規模，有些已投入在對付波利薩里奧陣線的西撒哈拉地區衝突當中。仔細來看，摩洛哥的武器採購越來越集中於購買來自土耳其和以色列的軍用無人機和情報收集系統。這些軍用無人機在西撒哈拉的軍事衝突中扮演著關鍵角色，成功暗殺了多名波利薩里奧陣線的武裝分子和指揮官。至於阿爾及利亞方面，儘管阿方的軍費開支沒有摩洛哥的軍事支出那般翻了一倍有多，但是阿爾及利亞已經得到土耳其的大額軍事援助以建立無人機部隊，並擴大國內軍事產業和軍隊規模。

儘管雙方統治階層宣稱有意進行和談，但雙方提出的條件難以妥協或進行談判，這必然對區域和平帶來負面影響。地區方面，個別國家在地中海的地緣政治角力也間接讓摩洛哥及阿爾及利亞之間的雙邊關係和角力變得更為複雜和惡化。摩洛哥及阿爾及利亞的前宗主國法國與土耳其之間的地緣政治角力早已經使北非地區變得十分不穩，在摩阿之間的角力與紛爭也採取煽風點火和放任的態度，希望能夠從中得益。加上聯合國和阿拉伯世界的斡旋失敗及無力解決紛爭，以及兩國領導人試圖通過外部軍事衝突和兩國糾紛轉移國內民眾對經濟和政治發展的不滿，這些將增加兩國直接衝突或在西撒哈拉地區、卡比利亞地區和邊界地區發生衝突或代理人戰爭的可能性。

這場長期的地緣政治衝突在多個層面上及在短中長遠三方面帶來不同程度的影響。首先，對於地區的安全和穩定來說，摩洛哥與阿爾及利亞之間的緊張局勢已經不僅僅是雙方之間的問題。這場衝突可能演變成區域性的戰爭，把法國、土耳其、西班牙、突尼斯、利比亞、以色列、阿拉伯諸國等國牽涉其中，對整個北非地區的和平格局帶來嚴重挑戰。此外，這種長期的不穩定也對國際經貿產生了負面的影響。摩洛哥和阿爾及利亞在地緣政治上的角力可能干擾到周邊地區的經濟合作和與歐盟的貿易關係，進而對全球經濟帶來不利影響。不論是在能源方面還是全球供應鏈方面，兩國的衝突可能會產生直接的衝擊，進而影響國際經貿環境和發展。儘管筆者認為兩國仍有些許機會通過平和方式討論解決糾紛，或有效管理彼此之間的分歧，但樂觀以及積極的態度並非應對之道，而且雙方也缺乏互信基礎和解決紛爭的誠意。因此，各界應持續關注事態的發展，以免受到影響或陷入意外之中。

作者鄺卓睿是香港群策匯思常務理事，澳洲國立大學碩士，曾在澳大利亞國際事務研究所工作。文章僅屬作者意見，不代表香港01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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