種族歧視非美國獨有 騷亂能否帶來改革契機?
美國非裔男子弗洛伊德(George Floyd)被警察以膝壓頸後死亡一事,引發不僅為美國全國的連日大型示威,亦蔓延至全球多國大城市。日前涉事警員正式被落案起訴二級謀殺罪名,其餘三名警員亦同遭起訴,此算是明尼蘇達州司法部亡羊補牢的表現。然而單單起訴涉事警員,已滿足不了示威者要求全面改革千瘡百孔的警政制度,以及政社制度中長年累月的種族主義。而此種怒火及訴求不僅連結全美人民,也連結了海外其他國家的人民,箇中原因亦因為種族主義僅非美國獨有,而是一種全球現象。
英國日前舉行多場大型示威聲援美國示威者,便有示威者舉起橫額,寫上過去多年來涉嫌因警暴而死的眾多少數族裔人士的名字。事實上種族主義亦同樣深植於英國社會中。2011年一名29歲非裔青年達根(Mark Duggan)於倫敦托定咸區遭警察槍殺,便觸發當地一場大型騷亂,甚至擴散至全國。英倫海峽彼岸的法國近日的多場示威亦演變成騷亂,示威者上街除了是為弗洛伊德討回公道外,亦為於2016年一名24歲非裔青年特拉奧雷(Adama Traoré)在被法國憲兵隊拘留期間死亡事件聲討法國政府。
事實上種族主義自大航海時代歐洲人在全球殖民以來,一直揮之不去。18世紀啟蒙時代自由主義思潮萌芽,「不論膚色人人平等」的理念開始廣植於人心,各地的廢奴主義運動方興未艾,甚至觸發美國史上惟一一場內戰,促成林肯廢奴的歷史美談。然而儘管不少政府及公民社會努力推動平權政策及運動,種族主義依然殘存於文化傳統及制度中,內化成隱性的種族歧視,如工作機會、工作收入、社會地位的不平等,跨代貧窮及種族隔離,受警察及司法制度的間接針對等,少數族裔始終未能跟白人真正的平起平坐。
排外歧視 中外皆同
此亦並非見於現代西方社會。中國以往亦喜以華夷之辨將民族按高低而分,令種族偏見深藏於中國文化之中,因而出現中國在19世紀歐洲列強東來時先是鄙視,屢戰屢敗後則視之為奇恥大辱的反差心理。而中國史上的種族逼害亦不勝枚舉,最惡名昭著者當要數879年黃巢反唐叛軍攻陷廣州後,便向當地的猶太人、穆斯林、基督徒、拜火教商人大開殺戒,屠殺過十萬人。逾千年之後的廣州城,疫潮期間再出現非洲人遭趕出家門丶強制檢疫、沒收護照,甚至被毆打的醜聞。
近年中國大陸亦不乏針對非洲人的種族主義爭議,如2018年的春節晚會中,大陸演員婁乃鳴塗上黑臉,戴上特別誇張的假臀及假胸,頭上頂着一盤水果,身旁的非洲男子則打扮成猴子,也惹起種族主義的批評。中國社會未有如西方世界數十多年的多元文化主義試煉,對種族議題敏感度不足自然是可以理解,然而在此全球化時代各國各族之間交流日益頻繁,對於種族主義問題亦應有更積極的回應。如廣州非洲人受歧視一事,當地居民與非洲人其實早有積怨,若不好好梳理種族矛盾及衝突只怕發生。
美國警方針對少數族裔的警暴引起全球震怒,亦引起長年以來對警方執法手法的問題。如以膝跪頸的制服疑犯方法,也被質疑容易造成致命後果,而香港警察在此問題上亦受同樣質疑。5月7日一名南亞裔男子醉酒鬧事被三名警員以膝壓頸、背、手將其制服,其後帶上警車,再由救護車送院。救護員於警車為之檢查時,發現其已沒有呼吸脈搏,猶如弗洛伊德翻版。同一事件若在美國發生,或已足夠釀成一場全國騷亂,然而由於本港的種族問題以至平權意識未有西方社會高漲,非華裔人口亦未如美國非裔般如此具組織性,事件才未有惡化。
香港之少數族裔
然而此案也不能不了了之,香港警務處亦好應開誠佈公,徹查事件的來龍去脈,還死者一個公道。而近期警隊對少數族裔的執法手法引起非議,亦非罕見。如去年10月20日九龍區遊行期間,警方的水炮車向沒有示威者的九龍清真寺兩度發射藍色催淚水劑,若在其他穆斯林國家或已被視為褻瀆宗教。幸好特首林鄭月娥迅速反應,於翌日與時任警務處處長盧偉聰親臨清真寺就事件真誠道歉,方才平息事件。若然特首及處長能在每次警方失當後都能如此迅速修正,想必今日香港的民怨亦不會如此沸騰。
香港的華裔人口佔壓倒性的九成以上,少數族裔的聲音常遭到主流忽視,卻並不代表香港不存在歧視問題。如非白人的非華裔人口,大部份都是從事體力勞動的低下階層。特區政府有否採取更積極的平權及融入政策,令此批新移民的下一代可以擺脫貧窮,融入主流社會?又例如佔香港人口40萬的外籍家庭傭工,雖非香港永久居民,卻也經常發生被剝削的醜聞,被喻為「現代奴工」。奴隸制的歷史早已遠去,香港身為國際城市,對於處身低下階層的少數族裔,應給予應有的尊嚴及關懷。
弗洛伊德一事後,美國政府迅速將涉事警員繩之於法,全美人民更因此發起新一浪的平權運動,國會議員更為此提案終止警員的「有限豁免」權(qualified immunity),好讓民眾可循民事途徑控告有關警員。新聞畫面可見的打砸搶燒固然不可取,然而背後社會成因更須正視,而一場制度及司法改革亦正如火如荼的展開。「以銅為鏡,可以正衣冠,以史為鏡,可以知興替,以人為鏡,可以明得失。」種族主義並非美國一國獨有,我們除了着眼於美國街頭的暴力衝突外,又有否反躬自省,檢視及改正我們社會自身的種族問題、警暴問題以及其他深層次矛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