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觀點】中史科豈止為政治而存?
「身份認同」是當今香港以至世界許多地區,纏繞在人們心上的議題。「身份認同」之所以重要,是因為「身份認同」是一個人尋覓自我身份,以確定「我是誰」、「我是甚麼?」的命題。若在確立「身份認同」的過程中,無法尋得一個基礎來思考與梳理身份的問題,很容易會落入一種「眼見何種立場對自己有好處就轉換身份認同」的局面,不利人的成長以及社會的發展。
可是,中史科在國教事件後,被放置在政治敏感的位置,彷彿只要在學校教授中史,就等同於進行「洗腦」與「愛國教育」。但中史科又豈止為政治而存在呢?學習文、史、哲,其實也是學習不同的基礎知識與思考方式,讓人可理性反思與批判,進而回答「我是誰」、「我是什麼?」的問題。由此,誰也不應借政治之名忽視學習文、史、哲的重要性。
該如何梳理「我是誰」、「我是什麼」的問題?
就「我是誰」、「我是什麼?」的問題,不少人現在都會回答:「我是香港人」或「我是世界公民」。可是「香港人」的定義是什麼?若從血統、民族、語言來界定的香港人身份,那麼在悠久的中國歷史,以及多重民族建構而成的華人世界中,該從何說起,又該如何釐定,實難以說清。
而單以「世界公民」來建構的身份認同,則是抹去人自身於所處的社群、地域、生活方式等因素,抽空地以一些普遍的價值與原則,如博愛、平等、人權等來體認與獲得身份認同,不但忽略了生活中具體複雜肌理,更是忽略了歷史因素堆疊而成的國際社會情況。
可是,在「認同」的過程中,就如學者William Connilly所言:「認同,若要成其為認同,必須需求差別,認同為了確立一己之存在,往往把差別轉化為『異己』(the otherness)。」例如現時不少青年在看到父母或上司每天沒有熱情卻又花上十多個小時工作,純粹只為薪金及生活的安穩,這些青年最後決定不成為他們,也不認同他們的價值觀,並從父母或上司的差別中,把父母或上司視為「異己」,再將自己定成「廢青」。
身份認同部份由歷史承傳下來的文化建構
由此可見,一個人建構起「身份認同」時,絕非「想點就點」,而是受到許多因素影響。這些因素有些來自後天的選擇,就像青年決定做「廢青」。
另外,先天因素如性別、膚色、階級亦會影響人的身份認同感。學者Amelie O.Rorty在〈文化認同的政治含義〉中就指出:「對於一個人追求與維持良好的生命所造成的影響,依照個人不同的生活脈絡,而有輕重大小的差別。儘管個人可能抗拒它們的影響,但是個人對某一個團體社群的認同,通常會影響他在其它社群或團體的位置(或地位)」。
性別、膚色、階級等的因素,因在歷史上發生過的事,既形成了現代的國際格局,亦是現今不少人價值觀的構成來源。如「白人至上」文化,就是歷史遺留下來的結果。而這又影響人如何與他人,以及如何與社會互動。
由此,「我是誰」、「我是什麼?」的問題,並不能抽空歷史來思考。
我們日常的習慣從何而來?文史哲使人了解自己
而中史對港人之所以重要,是因為香港儘管被英國殖民近153年,但許多日常生活的習慣都來自於中國文化。而這些日常習慣,與外國人對照時,我們就可以發現到自己的獨特性。
例如我們會用筷子吃飯、黑白兩道甚至雨傘運動中都會擺放關公像、我們會覺得供養父母是天經地義的事、會以「家庭」作為本位、會講廣東話而不是普通話、會覺得吃飯,有點飯氣「落肚」才舒服……這些日常生活習慣,承傳於中國文化,富有濃厚的傳統精神。而透過我們的父母,我們自小便養成這些行為,並代代相傳。
可是,為何用筷子吃飯?為何大家都認為盡孝道是天經天義的事?為何要拜關公?這些習慣的由來,卻鮮有人知。學校的文、史、哲科,就是透過一個正規的課程系統,讓人了解自己的價值觀與習慣是如何構成。
透過前人走過的路,突破個人本位的世界觀
讀歷史不單可以讓人從而了解自己,尋得認同,更可開闊眼界,為人提供另一個角度去理解世界:老土的說,即是「以古鑑今」。而這對現代人來說非常重要,因為我們都活在一個物質相對富裕但精神力量匱乏的年代。我們沒有經歷過戰爭,大多數人也不愁衣食,可是若然對歷史一無所知,人只可平面地以自己與同一世代的人作對比,困在狹隘的視野中,無法突破以個人為本位的世界觀,一切只以自己思考,失去同理心,亦失去對世界的責任感。
更莫講在現今全球化的影響下,若人不能更全面又廣泛地了解不同文化,並從中取得基礎知識以作理性思辨,就會容易落入文初所講:忽略了生活中具體複雜肌理,亦忽略了歷史因素堆疊而成的國際社會情況,最後無法好好梳理自身的「身份認同」,膠着於「認同的時代」。
膠着於認同的時代 人只以利益為單一目標
學者Homi K.Bhabha就說過:「膠着於認同的時代,在這樣的時代裏,(任何社群團體)追憶失落的歷史、聲言重新確立疆域,各自形成分離的『利益集團』、或社會運動的文化……團結可以只是基於形勢的暫時考量,或可以是權謀策略之運用;所謂的『共同性』往往是就社會利益與政治聲言之『偶然性』之計算,用以談判協商。」
Homi K.Bhabha所說的,是指在缺乏基礎去建立「身份認同」時,人只以「利害」作個人定位。而這種以「利害」建立的身份認同,會隨時間、政治環境、利益多少而轉變。這樣社會最後只會變得零零碎碎,無法建立起人與人之間的情誼、道德意念、以及責任倫理。
課程設計+泛政治化:社會膠着於「認同的時代」
由此,文、史、哲的重要性務必被肯定與重視。可是現存的教育制度,既缺乏完善的系統去傳授基本知識,更讓學生提不起學習的興趣,純粹為考試而讀。例如中史科中所排鋪的「治亂興衰」,只令學生單純為背而背,死硬地背誦各個朝代的政策,卻不覺對自身日常生活有何關連,更因而失去學習中史的動機。
再加上自國民教育事件後,不少人對於教育改革高度戒備,對所有有關「中國」的課程內容都嗤之以鼻或走避不及。這種以政治取態先決的討論,出自於對民族主義的恐懼。可是,若然因為恐懼而令學生缺乏對自身文化生活習慣的理解,他們又可憑什麼知識基礎來理性思考?失去對這些常識基礎,人又如何建構起立體的身份認同?
「身份認同」既然是當今香港以至世界許多地區,纏繞在人們的心上的議題;而文、史、哲既然又對「身份認同」的建構如此重要,政府應就中史科提升課程質量、營造有利的學習環境以讓學子學習。甚或構思一個更完善的課程,讓學生可以全面地學習文、史、哲,而不是如現時教育制度中將三者分家。另外,政府就着中史科進行諮詢時,要保持多元角度及高透明度高,才可避免中史科在當前香港的政治化氛圍下,成為各政治陣營的表態工具,阻礙學生學習歷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