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選・以色列|如果賀錦麗勝選 巴勒斯坦就有救了?
2023年爆發的新一輪以巴衝突,不僅讓以色列與伊朗的代理衝突浮上檯面,也讓加沙、黎巴嫩接續起火,同時牽動千里之外的2024美國總統大選。
一來,以色列在加沙造成大量死傷,但美國又是這場戰爭的最大贊助方,不只大方軍援以色列,更在聯合國等國際平台為以軍暴行保駕護航,由此引爆美國校園的反戰學潮,在一定程度上衝擊民主黨的選票基礎;二來,美國以色列公共事務委員會(AIPAC)等組織在美國政壇具有重大影響力,儘管民主黨不樂見戰火延燒、拜登(Joe Biden)政府更持續推動停火談判,卻也同時不敢拋棄以色列、得罪AIPAC等勢力。
在這種情況下,美國副總統賀錦麗(Kamala Harris)作為民主黨的總統候選人,其以色列政策當然成為競選的核心焦點之一。
賀錦麗的個人立場與政策背景
作為美國副總統和加州前參議員,賀錦麗對以色列的政策和立場具有一定延續性。整體來說,其外交政策傾向於民主黨進步派,但在一些核心國家安全和戰略問題上取態務實,這一立場也表現在她的以色列政策上。
首先是支持以色列的基本立場。賀錦麗始終支持以色列在中東的安全和存在權,並且明確反對反以色列的運動和政策,例如「抵制、撤資、制裁」(BDS)運動。作為參議員,賀錦麗曾多次強調對以色列的支持,並參與通過一系列保護以色列安全利益的相關議案,其丈夫任德龍(Douglas Emhoff)更是美國歷史上第一位猶太裔的副總統配偶,這也被視作影響賀錦麗支持以色列的因素背景之一。
再來是擁護「兩國方案」並支持人權與和平。賀錦麗多次公開支持以「兩國方案」解決以巴衝突,並主張只有通過和平談判,實現以色列和巴勒斯坦的雙邊獨立,才能達成持久和平。這一立場在民主黨內屬於主流態度,與進步派對巴勒斯坦人權的關注相符。賀錦麗可能有意在支持以色列、關注巴勒斯坦人權間達成平衡,來體現自己的民主黨價值觀。
而這次總統大選剛好對撞加沙戰爭,民主黨本身的以色列政策就出現多樣化趨勢,一方面保持對以色列安全的支持,另一方面則對巴勒斯坦人權問題和以色列右傾提出更嚴厲批評,賀錦麗當然也受到黨內不同派系的影響。
例如黨內進步派的壓力。民主黨進步派近年對以色列的巴勒斯坦政策批評甚深,尤其是在巴勒斯坦人權、定居點擴張等問題上,都讓民主黨的立場與共和黨分化得更明顯。賀錦麗這次的以色列政策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這種轉變,她在支持以色列的同時,也強調通過對話解決以巴衝突、限制定居點擴張並保障巴勒斯坦人權,這顯然是在回應黨內進步派的訴求。
但賀錦麗還是不能放棄保守派和親以色列選民。傳統上,民主黨仍然擁有大量親以色列選民,尤其是在美國猶太社區中,這些選民通常對以色列的安全和美國的堅定支持高度關注。為此,賀錦麗需要在進步派和保守派之間尋找平衡,其以色列政策也因此既注重安全合作的延續,又強調兩國方案和對巴勒斯坦人權的關注。為安撫保守派親以色列選民,賀錦麗也承諾保持對以軍援,來確保以色列在中東的安全優勢。
賀錦麗與特朗普有什麼不同
從前述背景來看賀錦麗2024年的以色列政策,便能了解其主要論述的由來。整體來說,賀錦麗的以色列政策主要集中在加強美以安全合作、推動兩國方案、重啟以巴談判以及支持以阿和解等方面。這些政策希望在維持以色列安全的同時推動中東和平進程,算是民主黨長期的外交目標。
首先是加強美以安全合作。賀錦麗承諾繼續對以色列提供安全援助,包括軍事技術合作、情報共用和反導系統支援。當然,拜登政府近來已對以色列下達最後通牒,稱若不在30天內增加對加沙的人道援助,可能面臨被美國斷絕部分軍援的風險。不過到期日畢竟訂在美國大選後,顯然也是擔憂衝擊民主黨選情,在這個背景下,賀錦麗當然還是強調美國對以色列的長期安全承諾,承諾會通過軍援來鞏固兩國安全合作,確保以色列在應對威脅時能獲得足夠的資源和支持。
再來是支持「兩國方案」。如前所述,賀錦麗主張以「兩國方案」解決以巴衝突,也就是在國際社會支持下,推動巴勒斯坦和以色列和平共存,建立各自的獨立國家,從而緩解巴勒斯坦問題帶來的區域不穩定,為實現中東和平奠定基礎。
接著就是重啟以巴和平談判。賀錦麗強調通過直接談判達成以巴和解,並主張美國作為公正調解者,應與中東其他國家合作,推動以巴雙方恢復對話。基本上這一政策旨在通過外交手段、而非單邊壓力,來減少地區衝突,並為以巴問題找到妥善的解決方案。
再來是支持以阿關係正常化。雖說《亞伯拉罕協議》是特朗普(Donald Trump)的政績,但賀錦麗從民主黨的立場出發,當然樂見以阿建交的相關成果繼續推進,並希望通過區域外交來削弱伊朗的影響力,同時增加中東的安全穩定。
整體來說,賀錦麗的以色列政策看起來與特朗普的主張有些類似,但兩人還是在兩方面形成對比:對巴勒斯坦問題的分歧、對伊朗的態度。
首先是對巴勒斯坦問題的分歧。賀錦麗支持通過外交途徑推動以巴衝突的兩國解決方案,主張在以色列安全與巴勒斯坦人權之間找到平衡。但特朗普基本認為過去版本的「兩國方案」已無實現可能,所以主張通過壓制巴勒斯坦權力機構來實現以色列的安全和區域主導地位,並且接受「有限建國」慘澹未來。
這一差異也反映了兩黨中東政策的根本分歧。賀錦麗的政策更注重人權和國際法等道德話語,並希望通過多邊主義解決衝突;特朗普則主張單邊行動,甚至不惜犧牲巴勒斯坦人的利益來鞏固以色列的地位。
再來是對伊朗的態度。賀錦麗從民主黨立場出發,傾向通過外交途徑處理伊朗核問題,支持重啟2015年的《聯合全面行動計畫》(JCPOA,也即是伊朗核協議),以遏制伊朗的核發展;相比之下,特朗普堅決反對任何形式的核協議,主張通過經濟制裁和軍事威懾直接打擊伊朗,甚至可能支持以色列採取先發制人的軍事行動。
而兩人的分歧不僅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美以關係,還預示了未來美國在中東的戰略手段:特朗普更傾向通過武力和制裁維持地區秩序,賀錦麗則相對希望通過外交和談判解決衝突。
賀錦麗的兩難
但儘管賀錦麗有意平衡各方意見,這種折衷版的以色列政策恐怕有些多面不討好。
首先是立場分化的猶太裔選民。保守派猶太裔選民傾向支持強硬的親以色列政策,進步派猶太裔選民則更關注巴勒斯坦人權和「兩國方案」的可持續性。賀錦麗試圖以對以色列的安全支持來取悅保守派、以對巴勒斯坦人權的關注來迎合進步派,但結果似乎是各自激起不滿回音。
接著是基督教福音派選民。整體來說,這派通常更支持共和黨的親以色列政策,尤其是對特朗普大力支持以色列的相關做法表示歡迎。儘管賀錦麗承諾維護以色列安全,但因她的政策重心仍然傾向外交談判和和平解決,這就與福音派選民的保守親以色列態度存在差距。
再來是民主黨進步派的過高期待。從這次以巴衝突引爆的校園學潮也能發現,進步派選民高度關注巴勒斯坦人權問題,反對以軍在加沙大肆殺戮,並要求美國限制猶太定居點的不斷擴張。賀錦麗對巴勒斯坦人權的口頭關注、對「兩國方案」的支持,雖都意在回應進步派的部分期待,卻無法避免軍援以色列導致的批評。顯然,進步派認為賀錦麗「做得遠遠不夠」,且認為賀錦麗對以色列的安全支持必然削弱美國作為調解者的中立地位,導致以巴談判、「兩國方案」無法真正落實。
平心而論,這確實是賀錦麗無法迴避的靈魂拷問。「兩國方案」的提議存在已久,之所以無法真正推進,一大原因就是最有能力促成以巴談判的美國,總是在每個重要關頭選擇了作為重要盟友的以色列、而不是孤立無援的巴勒斯坦,且這一趨勢不分黨派。從這個角度來看,賀錦麗的艱難平衡其實沒有完全脫離這一趨勢,關注巴勒斯坦人權、呼籲「兩國方案」當然是賀錦麗作為民主黨候選人的標配,但支持以色列則是賀錦麗作為美國總統候選人的必備。
因此即便賀錦麗勝選可能有助加沙停火,以色列對巴勒斯坦的漫長佔領與壓迫恐怕還會繼續。巴勒斯坦人或許能得到短暫的喘息機會,卻很難有真正得救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