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總統選舉結果對中國是否重要?

撰文:聯合早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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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底,中國須面對的殘酷現實是,誰在11月入主白宮並不重要。事實上,中國領導人對兩位候選人改變對中國的對抗性態度,並不抱有任何幻想。這樣反而更好,因為兩人的確不會這麼做。

也許全球有近40億人投票的2024年可稱得上是選舉之年,但最受關注的還是今年11月的美國總統選舉。毫不誇張地說,在當前這個多重全球危機並存的時代,這場選舉不僅對美國人,而且對世界其他國家來說,都是事關重大。

從歷史上看,美國總統選舉的重要議題很少涉及外交政策。當然,也有例外。越南戰爭最激烈的1968年是一例,全球反恐戰爭和入侵伊拉克成為關注焦點的2004年則是另一例。然而,在大多數情況下,主導選舉辯論並影響選民的是國內問題(主要是經濟方面)。

然而,在這次的競選過程中,國內外問題卻被混為一談。可以肯定的是,國內問題仍然是最重要的,但從競選言論來看,它們已與有關中國的政治論述融為一體,特別是指中國如何明顯地竊取了美國的就業機會和知識產權,因此須要徵收關稅和實施產業政策。這對北京,以及自由貿易和全球化來說,當然不是好消息。

2024年9月10日,美國加州,圖為當地組織成員觀看特朗普與賀錦麗的首場總統競選辯論。(Reuters)

對華政策:連續性大於變化?

那麼,特朗普(Donald Trump)和賀錦麗(Kamala Harris,又譯哈里斯)這兩位美國最新上演的政治大戲中的主角,會如何應對中國挑戰?

就前總統特朗普而言,我們可從他在任的四年看出一些端倪。在執政期間,特朗普政府精心佈局,來個政策急轉彎,背離當時盛行的對華持謹慎樂觀的態度,轉向大國競爭。

特朗普的政府充斥着對華鷹派,他們更樂於將經濟相互依存視為摩擦的主要根源,結果先是爆發了貿易戰,隨後又引發了科技戰。在這段期間,特朗普對中國採取傲慢而強硬的立場,似乎並不在意這一做法會導致雙邊關係急劇惡化。

圖為2024年10月20日,美國前總統特朗普(Donald Trump)到訪賓夕法尼亞州的費城(Philadelphia),於一家麥當勞炸薯條拉票。(Reuters)

特朗普遠非一些人所以為的孤立主義者,實際上,他重新關注亞洲—太平洋,包括將其更名為印度—太平洋,認為這是美國國防利益的重要地區,並把目標對準中國。地區安全盟友和合作夥伴對美國採取更加強硬的姿態表示歡迎,但與此同時,特朗普六親不認的交易型手段卻讓他們深感不安。

特朗普擔任總統期間以反覆無常而聞名,但有一點卻是始終如一:他討厭貿易逆差。因此,如果特朗普重返白宮,可以肯定的是,他將再次被堅定主張徵收關稅的對華鷹派包圍。事實上,之前在特朗普政府任職,又沒有與他鬧翻的一些人,已經在伺機而動。

要想預測賀錦麗政府的對華政策,就必須首先了解她將從拜登總統那裏繼承什麼。畢竟,他是她目前的上司。

圖為2024年10月20日,民主黨總統候選人、現任副總統賀錦麗(Kamala Harris)的競選團隊在專機為她慶祝生日。(Reuters)

值得注意的是,現任民主黨政府的對華政策,不僅沒有拋棄繼承自特朗普政府的政策,拜登總統和他的團隊反而加快這些政策的實施,並對其進行微調。美國國務卿布林肯在拜登政府執政初期就提出這一方針,他將美國的對華方針描述為「應該競爭的時候競爭,可以合作的時候合作,必須對抗的時候對抗」。

拜登政府和特朗普政府的一個主要區別是,前者更傾向於積極主動的外交和建立國際夥伴關係,預計賀錦麗也會這麼做。特朗普喜歡以交易和單邊主義的方式處理全球事務,而拜登則通過加強「QUAD」四方安全對話(公平地說,這一機制是特朗普政府重新啟動的)、深化日韓美三邊合作、加強與菲律賓的防務關係,以及發起由澳洲、英國和美國組成的三邊安全夥伴關係(AUKUS)等方式,致力於與友邦和盟國建立夥伴關係。

同時,拜登還出台具針對性的「小院高牆、去風險」政策,主要側重於限制中國獲得先進的半導體技術和設備,但也通過旨在振興美國工業和經濟關鍵部門的降低通貨膨脹法案(Inflation Reduction Act)和晶片法案(CHIPS Act)等產業政策加強這一戰略。

2024年9月21日,美國總統拜登(Joe Biden)、日本首相岸田文雄、澳洲總理阿爾巴尼斯(Anthony Albanese)和印度總理莫迪(Narendra Modi)前在美國特拉華州出席四方安全對話(QUAD)峰會時合照。(Reuters)

候選人至今說了什麼

無論誰當選,我們都很可能發現,在對華政策的實質內容上,不會有太大的變化。與此同時,兩位候選人都發表了一些可能預示未來政策方向的含糊其辭的言論,但在解讀這些言論時,最好還是謹慎一些。

在共和黨方面,特朗普曾批評台灣製造業的發展損害美國的利益,因此有必要讓這些就業崗位回流到美國人身上。特朗普和他的副總統候選人萬斯都堅持認為,盟友應該為自己的國防承擔更大責任。特朗普還進一步建議,除了對所有外國進口商品徵收10%的關稅外,還要對中國徵收60%的關稅。然而,在一片叫囂聲中,我們應記住一個事實,即美國對華貿易逆差,實際上在特朗普執政期間有所擴大。

賀錦麗身為副總統,在深諳國際外交事務的現任總統手下工作,對外交政策的接觸卻比人們想象的要少。事實上,在外交政策方面,她目前只一心想着與以哈戰爭保持距離;這場戰爭已在加沙造成嚴重的人道主義危機,並可能在國內給她帶來重大問題。

諷刺的是,在拜登宣佈退出2024年總統競選的幾天後,賀錦麗就同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會面;這是自事態發展出現變化後,她首次與外國領導人舉行重要會晤。

2024年7月25日,美國副總統賀錦麗( Kamala Harris)在艾森豪威爾行政辦公樓會見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Benjamin Netanyahu)。(Reuters)

中國須面對的現實

在中國問題上,賀錦麗除了粗略地談及中國的知識產權盜竊行為,以及採取「去風險」做法的必要性之外,就幾乎沒有發表過其他這方面的言論。儘管如此,必須指出的是,身為副總統,她忠實地遵循了拜登的對華政策框架。另一點值得考慮的是,她的競選搭檔沃爾茲(Tim Walz)對中國很熟悉。他曾於1989年在廣東任教,後來帶領學生代表團訪問中國。

樂觀主義者會推想,這份熟悉和經驗或可在與中國打交道時,發揮微妙作用,而這正是萬斯所缺乏的。然而,值得注意的是,這種個人經歷在政治領域並不是什麼新鮮事。畢竟,幾乎沒有證據顯示,中國國家主席習近平1985年在艾奧瓦州度過的那幾周,對他如何看待或處理與美國的關係有任何影響。

說到底,中國須面對的殘酷現實是,誰在11月入主白宮並不重要。事實上,中國領導人對兩位候選人改變對中國的對抗性態度,並不抱有任何幻想。這樣反而更好,因為兩人的確不會這麼做。但起碼認清這一點,有望讓兩國在未來四年尋找堅固護欄的過程中,對能夠或不能實現什麼,有更合乎現實的看法。

作者Joseph Chinyong Liow是南洋理工大學拉惹勒南國際研究院高級研究顧問、人文、藝術與社會科學院院長、比較政治與國際政治陳嘉庚講席教授、新加坡國立大學中東研究所所長

原載《聯合早報》旗下英文電子雜誌「思想中國」(ThinkChin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