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過萬聖節成「貓捉老鼠」？

今年萬聖節前夕，「上海萬聖節」又一次登上微博熱搜榜，但點進話題不見街頭變裝照片，而是網民們互相詢問：「今年上海怎麼不讓過萬聖節？」

去年萬聖節人潮洶湧的上海巨鹿路， 10月26日晚間沿路架起一排約一米高的鐵柵欄，路邊停著多輛警車，還有大批員警在街頭站崗和巡邏，勸返變裝者。上周末上海陰雨連綿，路上行人寥寥，嚴陣以待的警方為冷清的雨夜平添幾分肅殺。

巨鹿路是橫跨上海黃浦、靜安兩區的「網紅路」。據媒體引述黃浦區政府通知稱，警方要求黃浦區禁止任何萬聖節元素妝容出現；若發現首先口頭勸退，如不配合就會採取強制措施，做到「誰發現，誰帶離，誰卸妝」。

有網民發帖稱，兩名年輕男女因喬裝打扮而被警方帶到警察局，登記姓名、身份證和電話號碼，甚至在警局當場卸妝。

去年萬聖節裝扮成歌手那英而出名的網紅「這英」，也被拍到在另一條網紅路愚園路被警方帶走。她過後在抖音開直播披露，只要有裝束和妝容，有人在合影，就會被警方定義為「在過萬聖節」。

這英說，目前上海能變裝出現的地方，就只有迪士尼和歡樂谷主題樂園，市內其他地方，尤其是市區街道上「百分之百不可以」。

除了管控變裝者，網傳官方通知也要求商鋪禁止搭建任何萬聖節相關，或有「恐怖暴力元素」的裝飾，例如蝙蝠、南瓜、幽靈、棺材、骷髏、血漿等，萬聖節的中英文字樣不得出現在網上宣傳及現場裝飾中。警方一旦發現違例者，將直接叫停現場活動。

發現巨鹿路一帶被管控後，變裝者們轉移到其他區域，和警方打起遊擊戰。有參與活動的網民發帖稱，許多變裝者轉戰靜安區的大悅城商場，但不到兩小時，商場就開始管控人流，宣佈「只出不進」。

長寧區的中山公園則是變裝者們聚集的另一個地點。網傳影片顯示，有人裝扮成手捧《新青年》雜誌的中共創始人陳獨秀，還有人打扮成自由女神，引領周圍人高呼「自由」。

中山公園微信公眾號當天深夜發佈閉園公告，指因內部調整，公園從27日下午2時起閉園，恢復開放時間另行通知。就連市郊的遊樂場錦江樂園也發通告稱，11月1日前將不接待變裝遊客。

去年上海萬聖節火爆出圈

上海官方對今年萬聖節嚴加管控，相信與去年此時的瘋狂場面不無關係。

官方解除新冠疫情管控後的第一個萬聖節，上海街頭湧現大量變裝巡演的年輕人，巨鹿路就是巡遊的中心。參與者們不僅打扮成中西方鬼怪，也大玩角色扮演，其中不乏對中國政治和社會現象的諷刺。有人打扮成身穿防護服的防疫人員「大白」，給恐龍人偶做核酸；有人手持韭菜，身披「跌跌不休」的上證指數走勢圖；還有人全身貼滿A4尺寸白紙，喚起人們對「白紙運動」的記憶。

大膽的造型和壯觀的場面，讓上海萬聖節活動火爆出圈，中外媒體爭相報道。內地輿論也針對「年輕人該不該過洋節」等話題展開激辯，從普通民眾到百萬網紅，再到官方媒體都出面發聲。

反對者將萬聖節視為西方文化入侵，批評在街頭狂歡的人是「妖魔鬼怪」；贊成者則認為抵制萬聖節是文化不自信的表現，還有微博大V認為，「中國特色萬聖節」是很好的外宣素材，「這充分說明我們人民的生活是自由的、沒有束縛的」。

中共上海市委機關報《解放日報》旗下微信公眾號「獅子坐」當時發表評論稱，萬聖節狂歡是上海這座城市國際化程度的注腳，不必對「過洋節」過分敏感。一刀切關掉不是開放包容城市要選的路徑，「明年的萬聖節，我想繼續看到年輕人玩得開心」。

諷刺的是，一年後正是「一刀切」管控令上海年輕人無處可玩，只能眼巴巴地看著萬聖節狂歡在其他城市上演。

其他城市上演萬聖節變裝秀

和上海相比，杭州、南京和廣州等城市今年的萬聖節活動聲勢更為浩大。杭州網紅街中山北路、南京萬象天地商場、廣州東山口步行街等地，上周末都聚集大批變裝巡遊的年輕人，重現去年上海的盛況。

以杭州中山北路為例，年輕人們裝扮成頭戴黑色塑膠袋的「學術垃圾」、晝夜顛倒的「牛馬」打工人，甚至還有一組人扮演預製菜外賣「四件套」：印著「國潮」圖案的包裝袋、劣質黑色塑膠勺、隨餐附贈的烤腸，以及山寨品牌飲料。各種諷刺現實的造型層出不窮。

南京萬象天地則是一派中西混搭，身穿袈裟的「唐僧」和漫威電影反派「毒液」同框合影，手持魔杖的「哈利波特」向「財神爺」討元寶，讓圍觀民眾忍俊不禁。

不過，由於聚集人數眾多，各地也陸續派出警方清場。網民帖文顯示，在廣州東山口巡邏的警員要求「奇裝異服者」脫掉服裝，上繳玩具槍，還有人被當場搜包。

一名在杭州街頭扮演女星范冰冰的變裝者，也在中途被帶上警車離開，令網民聯想到范冰冰偷稅被封殺事件，感歎「上警車昇華了整個表演」。當事人過後在小紅書澄清，自己沒有被警方帶走喝茶，是因為現場人太多，怕發生踩踏事件，警方才「協助我離開那片區域」。

有網民認為，杭州和廣州等地今年還能慶祝萬聖節，是因為當地警方對於這類場面還沒反應過來。有了上海的先例，這些城市在明年萬聖節前後也會嚴加管控，現在享有的自由只會是曇花一現。

上周日，南京弘陽廣場舉辦的萬聖節主題活動就被臨時取消。主辦方解釋，是因為「上海萬聖節那邊發生惡劣影響事件」，引起南京官方重視，商場出於風險考慮叫停活動。

更令上海年輕人擔心的，則是今後都無法再舉辦萬聖節變裝活動，失去這個借著過節發揮創意、宣洩情感的契機。有網民認為，政府嚴禁變裝巡遊，是在扼殺上海的活力。還有人指出，海派文化核心就是「多元、開放、包容」，禁止過萬聖節讓上海失去了它最吸引人的特色。

去年上海萬聖節因巡遊人數過多，現場秩序一度失控，給周邊居民造成困擾，警方維持秩序無可厚非。但若因噎廢食，一刀切地禁止所有活動，恐怕無助於提升城市形象、改善外國投資者信心。

一年前呼籲「國人別怕洋節」，相信中國青年會把萬聖節「中國化」的《環球時報》前總編輯胡錫進，如今也在社媒平台上銷聲匿跡。這令部分網民悲觀認為，中國對外開放的空間越來越小。

再過幾天就是萬聖節，上海年輕人會繼續和官方玩「貓捉老鼠」的遊擊戰，還是無計可施地放棄上街，宅在家裡？答案很快就揭曉。

本文獲《聯合早報》授權刊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