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約奧運．南京獨家直擊】低調高手 男子花劍隊的幕後功臣
關於香港男子花劍隊的汪昌永教練，我聽過一個故事。
某個下雨天，張小倫訓練不認真，汪教練罰他跑圈。水浸的球場，年輕人的臉上分不清雨水、汗水和淚水，是走？是留？猶豫一刻，汪教練從訓練館走出來，冒雨相陪。
「對汪教練來說，可能是小事，卻影響我一生。」南京體育學院的劍擊館裏，張小倫娓娓道來。
汪昌永教練，來港16年，一手帶領「男花」成長，從業餘水平成為世界級隊伍。不過他一直低調，關於他的報道並不多，這次他跟我聊了差不多一小時，連運動員都覺驚訝。
文：李思詠 圖：李澤彤
抵達南京體育學院是下午兩點多，香港劍擊花劍隊剛開始每天第二節訓練。汪教練是南京人，對這裏熟悉不過，他把我和攝影師安頓好，就帶我們抄小徑到劍擊館，沿路不忘溫馨提示我：「你自己多跟運動員溝通吧，想採訪什麼跟他們說就行。」
我有點驚訝，當然不是因為帶南京口音的普通話，而是汪教練的開明。
任教16年 帶領港隊從業餘到世界級
汪教練從前是江蘇隊主帥，2000年南下香港。當時香港男花只得業餘劍手，運動員全有正職在身，只在工餘時間訓練；汪教練打算留港一、兩年就回家，豈料一來16年。「那時候我是『工派』來香港的，打算來一、兩年就走，來了就很喜歡這個地方，我想提高港隊水平。以前帶隊出外比賽，大家一碰香港隊就很高興，因為我們水平不夠，大多第一輪出局，其他隊伍見到我們都不理睬。」現在的香港隊，張小倫是2010廣州亞運銀牌，又曾躋身世界賽8強，2013天津東亞運，他更領軍反勝中國摘下金牌；今年則到19歲的張家朗發威，擊敗奧運金牌和世界冠軍，登上亞洲冠軍寶座，是香港歷來首人。
說起張小倫的亞運銀牌，當時他在4強贏了中國的世界冠軍雷聲，旋即成為風頭躉，記者說要訪問汪教練，他卻婉拒了；事實上，我後來幾次採訪劍擊隊，他總說「你多問運動員」，然後悄悄離開，「我不喜歡拋頭露面，訪問運動員就好」。汪教練是少說話多做事的人，否則香港隊不可能發展到今天，需知道從前連運動員都不夠，直至張小倫2006年入隊，才有首批全職訓練的男花劍手。於是，他從青少年入手：「運動員要自己努力，我們也注重隊伍管理，沒有後備力量，沒有青少年劍手上來，香港隊就沒有人，老運動員能支持多久？」像張小倫下一輩的崔浩然和楊子加，再到第三代的張家朗，都從坊間劍擊學校打起，千禧年代躋身港青後，多次揚威青少年國際賽，加上願意全職訓練，近年便踏入修成期，這是香港男花軍容最完整一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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軟硬兼施 擅處理運動員情緒
這次南京之旅，我第一次接觸汪教練。印象最深的是他對張家朗說，「你是亞洲冠軍，你的一舉一動，人家都在看」，碰巧那天是我到埗第一天，站在一旁的我，其實有點不好意思。後來我問汪教練，「傳說你很兇的」，他笑說只是「傳出來」，但見到運動員有問題就不得不指正。其實他對香港的「90後」也有方法，「不能老是罵，只能跟他們講道理，用事實證明。當然，我第一時間說出來，運動員會有情緒，他們就覺得我惡，但慢慢會理解」，所以在第三天的隊內賽，他訓斥張家朗不認真，張家朗覺得委屈而哽咽，但後來也明白，汪教練不是罵得不對，自己其實做得不夠好。事實上，對於年少成名的新星，汪教練不會手軟，因為運動員成長是個漫長的歷程，像張家朗以前脾氣大，「會莫名其妙發火」，現在改善多了，加上北上南京的日子，正值備戰奧運的高峰，汪教練自是更嚴格，「張家朗拿了亞洲冠軍，很哄動，所有高手都關注他。其實他對劍擊的理解很好，如果能控制情緒，未來發展會更理想」。
在南京跟江蘇隊集訓，每日晨操午練，加上此處沒家人和朋友，年輕人難免喊苦，但正是這種生活，他們才有進步。「我不是跟運動員有仇，但有可能每天過得舒服，又有成績嗎」，所以他才每年安排隊伍北上。「競技體育不是全民健身，運動員都是精英，是全香港最高水平的人，代表香港去比賽」，不過要令運動員明白「訓練本身就是要吃苦」的道理，也不容易；我看汪教練雖然嚴厲，但不是不近人情，特別是他見運動員疲憊不堪，會放他們半天假，到基地外的大商場吃晚飯，只要不過分，不會特別管束，畢竟運動員是人，不是機器。「既要嚴厲，又要關心運動員，他們才會跟你練」。所以說，教練從來不易當，因為運動員大多是「性格巨星」，沒有倔強剛烈的性格，如何為了一個目標、一場比賽，單純地訓練？
不愛受訪 讓運動員當主角
汪教練形容，他剛來香港時，當世界勁旅是博士生，港隊才停留中學生水平，如今每年亞運和亞洲賽都有獎牌，加上世界賽、全運和全國賽，一張亮麗的成績表，是一代代人的努力。16年，「老實說，不容易，甜酸苦辣，尤其我年齡大了」，他最難忘是張小倫6年前的亞運銀牌，以及2013年克服椎間盤傷患後殺入世界賽8強，還有該年東亞運力克中國奪冠；不過，這些畫面，他總是站在一旁，讓運動員當主角。對他來說，頒獎台上鎂光燈下的榮譽歸於劍手，他要做的是在運動員迷失時站出來，就像當天張小倫在雨中猶豫應否離隊之際，他只說了一句：「我不需要，我在這等他跑完。」那時候，隊員黃金球正拿着一把傘，準備遞給汪教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