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由行】流亡導演應亮珍惜留港生活︰我還可用直率態度講故事
應亮導演,對於香港人是一個非常陌生的名字;然而說起第53屆金馬獎最佳劇情短片《九月二十八日‧ 晴》,或許部份香港影迷會有印象,而這作品正正是由應亮自編自導的劇情短片,以鏡頭紀錄香港社會運動。今次應導演帶來新作品《自由行》,電影講述戲中主角楊樞因拍攝《孤僻者的母親》遭中國政府處罰,滯留香港。最終只能透過「自由行」到台灣,實現這次非一般的家庭團聚。
攝:梁碧玲
拍《我還有話要說》誤犯龍顏 遭中國政府封殺及通緝
其實這次「自由行」,正正就是應導演的部份經歷,皆因他在2012年拍攝了《我還有話要說》,該電影改編自2008年真實發生的楊佳襲警案,而故事聚焦在楊母的遭遇。楊佳襲警固然社會不容,但當時楊母在案件審理過程中的訴求完全被無視,還被當局強行送進精神病院,最終無緣見兒子最後一面。然而,中國或容不下質疑的聲音。應導指出,當時電影在後製階段,便得悉自己惹了麻煩,不能回中國:「回到香港剪接的時候,才出了問題,不能回去。」巧合地,他當時在香港演藝學院擔任駐校藝術家,最終在香港的朋友協助下,才留在香港:「香港的朋友冒著風險,主動幫他留下來生活到現在。」而電影《我還有話要說》在第65屆瑞士盧卡諾影展(Festival del film Locarno)獲最佳導演獎及最佳女主角獎。
可是,這一切來得不容易。應導回望當初,指他在2012年知悉不能回中國的時候,當時上海公安局曾經聯繫香港的警務處︰「是不是可以把這個人帶回去」,而當時香港警方的回應是︰「沒有引渡法,不可以」。應導笑言,那時候還沒有發生銅鑼灣書店事件,並表示那時候對香港警方心存感激,及對香港法治充滿信心:「對執法人員是正面的,有點像香港電影中的警察,給我的印象不錯。」
公民廣場一役改變對警隊的想法
沒想到,兩年後發生的雨傘運動,徹底改變了應亮的想法。在2014年9月26日,大家重奪公民廣場那晚,警察衝到示威者面前,要把他們趕走,當時應導也在現場,並表示「第一次在一個有衝突的現場,跟香港警察非常近。」他續指出,那一晚過後,相信跟大部份香港人一樣,對紀律部隊的印象完全改變:「感到一種很荒誕的狀態,原來他們是站在另外一面。」回望這段歲月,他在受訪當天仍表示充滿創傷感,同時表示對於雨傘運動的感受是很深刻,他透過對雨傘的反省,再結合在其工作或創作上。應導足足花了兩年調查,包括讀香港歷史及採訪,從而創作出《九月二十八日·晴》。而電影還揚威海外,奪得第53屆金馬獎最佳劇情短片獎。
《自由行》與香港人的聯繫
另外,在《自由行》中,也有提及雨傘運動,相信是代表應導當時創作《九月二十八日·晴》的相關畫面。雖然那場戲講到金鐘,也沒有太多對白,但淡淡然的感覺,令香港人更有連繫。他表示,不少香港觀眾看畢《自由行》後,都跟他說電影背後跟香港連繫挺多:「戲中人物的處境、困難及所遇到的抗爭,跟這機年的香港有點像。」雖然應導對此相當驚訝,但他亦表示有這感覺就對了:「因為我自己也是以香港人的身份來寫的。」
對於因拍攝《我還有話要說》而受中國當局通緝,並被逼流亡到香港,他表示沒有後悔:「我能做的事不多,因為在創作過程中,也不會考慮太多後果。」他續指出,若果在創作中作出計算,那麼這作品將不是一個好作品。應導再指出,作為電影工作者、或者創作人,最基本一件事情是,儘管帶來電影以外的負面後果,但也需要以正面的態度去看待:「這是很難得的人生經歷及創作經驗,對我肯定是有很多的啟發。」,就是這樣,在一個目前相對自由的環境裏,應導演善用資源,並利用自身的經歷,創作出《自由行》。
獲香港永久居民身份 應導:「願意留守!」
在受訪當日,應亮導演剛剛在今年9月28日獲得了香港永久居民身份,他表示在困難時候,獲得香港的朋友幫忙,所以他對香港是充滿感情。縱使香港的自由開始收窄:「雖然收窄了,去年APA也不能教書,但並非完全沒有空間。」,但他仍然願意留下來,直到什麼事情都不能做,連香港也容不他時,他才會考慮離開。應導續表示仍希望透過自己想做的事情,包括創作及教學,去守護香港。如今他在社區教導工作坊,讓社區人士了解紀錄片。應導除了能發揮所長外,這也令他對香港有更深的了解:「過去在極權環境,不能夠以健康及直率態度去講故事。相比下,現在可以表達得更好。」雖然這或會為他帶來更多困難,但他視之為一種責任及一次學習的新體驗。
細味過去,應亮表示,在7年前,即2011年,當時他獲香港演藝學院邀請,成為駐校的藝術家一年。當時什麼事還沒有發生,他來教書,也參加一些活動,包括看演出、電影及參加不同社會運動,如遊行及六四維園晚會等。雖然當時他在香港生活一年還不到,但他指香港的自由,令他的思維達到健康的狀態:「相對香港,中國很不自由,無論是做電影展,還是做創作,還是在社會上活動,自我審查,或主動迴避,就像《自由行》中的媽媽一樣,都是非常正常;可是到了香港,那時候的香港是什麼都可以說,這讓我的人格變得更健康。」在第一個學期完結後,因為他獲得資源,於是便拍了《我還有話要說》。應導坦言:「如果我沒有來香港工作,我不一定說要拍就拍。可是在香港生活了一段時間,完全沒有雜念。」並指出這是我最想拍的東西,完全沒有考慮後果就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