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獨比死亡可怕　《黃雨》留守廢棄村莊老人的獨白｜開卷樂

「時間是一場綿綿不斷的黃雨，慢慢地淋熄了最熾烈的火焰。但是，有一些篝火是在地底下燃燒，那記憶的裂痕又乾又深，也許連死亡的洪流都沖不走它。有人試著習慣與傷口共存，在回憶上頭堆積寂靜和鏽蝕，當他以為已經遺忘一切，卻只有簡單的一封信、一張照片，就能讓遺忘的冰層碎裂成上萬片。」
文：香港電台開卷樂｜題：孤獨比死亡可怕 《黃雨》留守廢棄村莊老人的獨白

香港電台文教組節目《開卷樂》由馮傑、鄭政恆、黃怡、鄒芷茵、唐睿主持，逢週六晚上8時30分至9時，港台第二台播出。節目重溫 : https://podcast.rthk.hk/podcast/item.php?pid=541

西班牙經典文學《黃雨》，以廢棄村莊艾涅爾為背景，整篇故事由最後一位留守居民的漫長獨白組成，他的名字叫安德烈斯。在安德烈斯長眠前一段不長也不短的日子，他孤身一人，在已經如同廢墟的艾涅爾中生活，與各種回憶片段纏綿。他的內心縱然充滿哀傷、寂寞、不安與無奈，其獨白卻不帶半點激昂，以冷冽的語調，淡淡吐出那些傷痛。

《黃雨》中描述，艾涅爾原是個熱鬧的村落，孕育不少孩童茁壯成長，成家立業。然而隨著時代變遷，人們紛紛踏上通往平地的道路，到其他地方尋覓改善生活的機會，只有數戶人留下。後來，最後一戶人也決意離開，餘下老人安德烈斯、其妻子及一隻母狗，守著這個被人遺忘之地。安德烈斯是這樣形容的：「沒人回來過。甚至沒人回來拿走他們留在這裡的一些家當。於是就這樣，如同周遭的許許多多村莊，艾涅爾逐漸變成空殼，永遠孤獨的空殼。」

後來，安德烈斯的妻子無法接受一切改變，開始精神恍惚，最終在沒有道別下離開人世。妻子離世後，安德烈斯再也找不到自身的存在感，猶如艾涅爾般，被世界所有人遺忘，亦彷彿與現實失去連結。他開始失去生存意志，期盼死亡的到來，甚至不時覺得自己已死去：「我周遭的一切已經死去，我也不例外，儘管我的心還在跳動。」那是一種孤獨的極致。

那麼「黃雨」指的又是什麼呢？書中一段是這樣寫的：「其實，從那晚在河畔開始，雨就一天天淹沒我的記憶，把我的視線染成了黃色。不只是我的視線。山巒也是。屋子也是。天空也是……接著隨著日子流逝的節奏，我四周的景物逐漸都染成黃色……直至一天早上，當我起床打開窗戶時，我看見村莊裏的房屋完完全全地都染成了黃色。」

那固然不是奇怪的天文現象，香港浸會大學人文及創作系副教授唐睿認為，所謂的「黃雨」是一種象徵，黃色貫穿整本小說，連結山上的景物，象徵路的盡頭、日落、秋天的落葉等意象。又例如發黃的老照片、妻子死去時泛黃的眼睛……有別於我們對黃色這個色調活潑鮮明的想像，作家胡利歐．雅馬薩雷斯筆下的黃色，通通緊扣著負面意象。黃色，對安德烈斯而言就等於遺忘和死亡。

（本文原刊於報章專欄《開卷樂》，此為加長版。圖片為編輯所擬，本文不代表藝文格物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