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摘|無國籍人士要如何穿越國界?Rapper用「世界護照」抗議美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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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藝文編按】免費機票是近來最熱門的話題之一,不少人開始計劃自己旅行大計。每次進入新的國家,總是需要憑護照過關,那麼,護照究竟代表了什麼?放棄特定國家護照的「世界公民」,是否能改用「世界護照」通行?

本文摘自《旅行許可證》之〈外星人和當地人〉一章,講述Rapper 亞辛.貝(Yasiin Bey,曾用名為Mos Def)2016年嘗試棄用美國護照,改用「世界服務機構」簽發的「世界護照」入境南非的故事。當我們對國家概念習以為常,不妨從無國籍人士角度出發,重新審視世界現況。為閱讀需要,部分擷取內容有些許調整。

曾使用「世界護照」的Rapper Yasiin Bey(圖片來源:AFROPUNK Facebook)

殖民火星的未來主義幻想也許比全球無國界的世界性夢想更可行——因此不會有「非法」外國人,也沒有可能需要行星逃生計畫的國際衝突。想想從前叫摩斯.戴夫(也曾叫做但特.貝澤、弗拉科、埃爾貝伊.摩爾、布蘭特.丹特)的藝術家亞辛.貝的護照故事。他本名為丹特.特里爾.史密斯,出生於紐約布魯克林,擔任過說唱歌手、演員、企業家、活動家,有著不拘一格的驚人職業生涯:從(與泰利巴.奎力)創立有影響力的饒舌二人組合黑星(以馬庫斯.加維建立的航運公司命名,該航線促進非裔美國人移民到利比亞);在二○○五年由《銀河便車指南》一書改編而成的電影《星際大奇航》中扮演古怪但親切的外星田野調查員福特.派法,「來自參宿四附近某個小行星」;在四十三歲宣布退休(在肯伊.威斯特的網站上宣布),跑去南布朗克斯開設一家將美術展覽與嘻哈音樂相結合的Compound藝術畫廊,並開始與奎力和戴夫.查普爾一起主持名為《午夜奇蹟》的Podcast。貝也是人權活動家,不止一次被譽為二十一世紀的羅伯遜。二○一三年(在從戴夫這個名字退休後不久),這位藝術家和其年輕家人彷彿與馬斯克交換地點,在南非開普敦定居,享受這座城市充滿活力的藝術和音樂場景,而且,像之前的桑.拉一樣,將美國的系統性種族主義和警察暴力拋在腦後─貝在當時的一次採訪中說:「對於像我這樣,五、六代都住在美國,而且一直住在一個小鎮的人,會想離開美國,表示美國的情況肯定不是那麼好。」

Yasiin Bey曾在電影《星際大奇航》中扮演古怪但親切的外星田野調查員福特.派法(imdb)

做為抗議國家狀況的一種手段,貝在搬到開普敦後不久就停止使用他的美國護照。 二○一六年一月,在前往衣索比亞參加音樂節的途中,他試圖使用所謂的「世界護照」從南非登機,該護照不是由任何國家簽發,而是由華盛頓特區一個名為「世界服務機構」(成立目的為創造「一個沒有國界的世界」)的非營利組織簽發。但由於南非不承認世界護照是有效的旅行證件,貝在開普敦國際機場遭到逮捕及拘留,並被指控違反一九九四年《南非護照和旅行證件法》第四號法例的規定和二○○二年第十三號移民法。全球只有六個國家正式承認世界護照,儘管包括南非在內有數十個國家至少曾接受並在其上蓋章過一次。被捕後不久,貝勉強承認「南非可能認為世界護照是虛構的」,但他隨後就主張,國家本身也不過是奠基於集體協議:「南非其實是虛構的。」

書名:旅行許可證
作者:派屈克•畢克斯拜
出版社:麥田

在這方面,貝呼應了致力於推動世界護照的和平活動家蓋瑞.戴維斯的想法。一九四八年,戴維斯放棄美國公民身分,並宣布自己是「世界公民」,儘管這麼做會讓他立即成為沒有國家的人,對所有公認的國家都是外來者。他曾經是嶄露頭角的百老匯明星,二戰期間在美國陸軍服役,在德國上空執行了數十次轟炸任務,其中在布蘭登堡上空的那一次導致數千平民死亡。

放棄國際的Garry Davis(資料圖片)

戰爭結束後,戴維斯逐漸相信民族主義是其恐怖的根源,並得出結論認為,如果世界不被(多少是武斷地)劃分為不同的國家,將會變得更加美好。他嘗試將個人的幻想轉化為共同的現實。

戴維斯在巴黎協和廣場的美國大使館放棄公民身分後,在附近的夏樂宮尋求庇護,在剛剛開始的聯合國大會期間,該宮被指定為「國際領土」。他在宮殿裡度過數週的外交困境,在庭院露營,在聯合國官方餐廳裡閒逛,在那裡引起記者、知識分子和其他活動人士的注意。他的故事很快成為全世界的頭條新聞,儘管這個理想主義的年輕人普遍被斥為天真得不可思議,甚至有點荒謬。

Garry Davis放棄國籍後廣受關注(資料圖片)

儘管有許多批評者,戴維斯還是引起幾位知名法國知識分子的注意,包括卡繆、布勒東、紀德這些長期批評護照的人,他們成立「蓋瑞.戴維斯團結委員會」來支持他的志業。這個新成立的委員會成員確信聯合國沒有採取任何行動來終止國家主權後,協助策劃在大會會議上的抗議行動。一九四八年十一月十九日,在會議進行當中,戴維斯衝上講台宣布,「主席和各位代表,我在此以這裡沒有代表的世界人民的名義打斷……把世界交給世人!一個世界一個政府。」話還沒說完,保全官就出現,護送他離開大廳。

世界護照

戴維斯很快就建立自己獨創(而且大多是無效的)與聯合國對應的世界公民的世界政府,以及其行政機構世界服務管理局,該機構很快就開始簽發「世界公民」證件,包括出生證明、結婚證明,當然還有護照。頗具諷刺意味的是,戴維斯的旅行證件授權來自聯合國大會一九四八年十二月十日第二一七A(III)號決議通過的「世界人權宣言」(第一三.二條):「人人有權離開任何國家,包括其本國在內,並有權返回自己的國家。」鄂蘭則指出一個悖論,即宣言要求國家保護人類的「普世」權利,即使國家仍然繼續堅持自己的法律和領土主權。藉由創建世界護照,戴維斯尋求超越此一悖論的方法。到二○二○年,世界服務管理局聲稱,全球約有七十五萬名世界護照持有者,其中許多是難民和缺乏來自公認國家的官方旅行證件的無國籍人士。

Garry Davis與其世界護照(wiki commons)

儘管這些護照持有者中有些人已經成功越過邊界或使用這些證件證明自己的身分,但世界護照在很大程度上仍然只有象徵性的功能:提醒國家的虛構地位及其所依賴的邊界。該證件主張,全人類屬於一個家庭,這個家庭被人為的界限和歷史環境所分割;此外,他們也堅持(即便不能給予保障)神聖和不可剝奪的人權,與國家公民的權利無關且有所區隔。

這種象徵性的特質一直是世界護照帶給人們最有意義的遺產。當數位媒體網站Okay Africa問及亞辛.貝為什麼選擇帶著這樣的證件從南非出發旅行時,他的官方發言人回答,這位藝術活動家「視自己為世界公民,並希望使用他的世界護照來支持世界人權宣言。」該發言人接著表示,在美國,「各州和地方執法機構已侵犯了最基本的人權─即好幾位手無寸鐵的年輕黑人的生命權。」

亞辛.貝於二○一三年移居開普敦前不久,對美國政府侵犯人權的行為進行更加激進的抗議:在非營利組織Reprieve(緩刑)製作的一部短片中,這位藝術家同意接受以橡皮管經由鼻子強行餵食,這是關塔那摩灣拘留營中用於絕食者身上的殘酷程序。讓人想起《天外來客》和《就是太空那裡》中的場景,該影片模擬被拘留者淪為裸命狀態的經歷,人被剝奪權利,只留下一副軀體承受著主權權力的暴力。透過這種方式,有助於提高人們對從前私刑的認識,聯合國人權委員會後來確定其為一種由國家支持的酷刑形式;事實上,這部影片也同樣引起人們對世界護照中所體現出國家的許多相同道德和政治問題的關注。他在南非被捕前拍攝的另一段短片,後來被收錄在一部關於戴維斯生平的紀錄片中。貝在該短片中總結他取得這份證件的動機:「我的國家稱為地球。它屬於所有居住於其中的人。如果我的職業生涯有什麼可以做的,那就是希望鼓勵我這一代和之後的幾代人擁有這種世界觀。」

Yasiin Bey短片截圖(Youtube)

可以預見的是,南非當局不同意這種看法:法院裁定,「由於違反當地移民法」,貝須在十四天內離境─而且他將不再被允許與美國護照持有人享受同樣的南非免簽證旅行。

(本文獲麥田出版授權轉載,圖片及標題為編輯所擬,本文不代表藝文格物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