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舌大狀》專訪｜導演吳煒倫：歸根究底是惡霸恃強凌弱的故事

雖然《毒舌大狀》是導演吳煒倫 (Jack) 首部執導的電影，但其實Jack已有超過廿年的編劇經驗，四獲《香港電影金像獎》「最佳編劇」提名，代表作包括《殺破狼》、《證人》、《線人》、《激戰》、《寒戰2》等，是一名十分擅長寫動作片的編劇，但為何首部執導作品卻是一部以文戲為主的法庭電影？ 一切要由2019年開始說起。「19年末、20年初，老闆 (安樂電影的江志強先生) 問我想拍甚麼故事？老闆預計我會想拍動作片，但當時疫情已經開始，前景很不明朗，他坦白跟我說明拍攝的預算不會很大。如果以文戲為主，我就想甚麼類型的劇情片和動作片最相似？ 我馬上想到法庭戲，控辯雙方在庭上互揪，唇槍舌劍就好像拳來腳往，只不過用的是口。」
文：金寶｜圖：安樂影片有限公司提供｜原題：賀歲片不講「恭喜發財」，講「良心」！《毒舌大狀》導演吳煒倫：任何世代都有惡霸

另一原因，亦和19年後的社會狀況有關，「當時可以預期，未來幾年從事司法界的朋友，將要面對很大的挑戰。」從小就喜歡看戲的Jack，想到自己每當在工作上遇上不開心，感覺疲累時，就會翻看舊電影。「我最常看是《英雄本色》，有很多對白振奮人心，令我可以回口氣又重新拼命。我很希望當有法律界的朋友看《毒舌大狀》時，如果當中會有一、兩句對白，能為他們打氣，就會令這部電影多了一重意義。」

然而在今日，寫司法制度會衍生困難嗎？原來，法庭戲只是外殼。「《毒舌大狀》歸根究底是一個惡霸恃強凌弱的故事。任何一個時代都有惡霸，任何地方都有，這個題材拍成古裝片也可以，世界周而復始地發生著這些不公平的事。」

《毒舌大狀》的靈魂：對白

問Jack認為「毒舌」的最高境界是甚麼？ 他認為能「毒舌」的人都很聰明，因為不是單純的鬧人，而是「被罵的『激死』，旁邊聽的笑死。」Jack認為子華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幽默之中夭心夭肺，輕輕鬆鬆地說兩句就令人無法駁斥，如果說得好笑就是更高境界了。」因此主角林涼水就好像為子華度身而設的角色一樣，「子華有兩個特點很適合演林涼水，林是一名大狀，必要有口才好，另一點就是『衰格』，子華做的楝篤笑，最好笑的梗都是刻薄的話，林涼水就是需要這些特質。」

除了要度出夠「毒舌」的對白，庭上控辯雙方的攻防戰亦要花額外心思去設計對白，電影的劇本請來一位現任大律師擔任法律顧問，所有法庭上的戲都需要顧問的參與。「我們會告訴顧問這場戲要達到甚麼目的，例如金遠山 (謝君豪 飾) 首次和林涼水對壘，要將林打到落花流水。我們會先寫一次劇本，然後和顧問以角色扮演的方式去『拗』。」Jack發現，大律師在庭上說話，每一句都具備策略性，可能首三個問題都很簡單，看似不著邊際，但原來被問者已掉進陷阱中！「問到第四個問題， 你已經被他最初問的三個問題鎖死了，第四個問題一定會答中某個答案，每一句都是戰略。」Jack更特別要求在法庭上最多對白的四位演員包括子華、Renci、黃敏德及謝君豪，在圍讀時如果對對白有不清楚的地方，務必要跟顧問問個清楚。「除了法律名詞，還有說話的節奏，何時快、何時慢，甚至是說話的手勢，對大律師來說都是重要的，顧問都會解釋這些細節的作用，全都不能錯。」

法庭戲的對白有顧問助陣，其他戲份則有子華神發功。「令子華最辛苦的不是法庭戲，是背一段福建話對白。」故事講述因為連累王丹妮坐十七年冤獄，子華心灰意冷敗走旺角，協助該區街坊解決各種法律上的疑難雜症。「子華將一段和一個阿婆講電話的對白，請福建人教他用福建話說出來，因為用方言的感覺更貼地。子華的自發性當然令我很開心，但我們完全沒有懂福建話，要靠他自己肯定是否說得對。

「另外有一場戲也很感激子華，去年七月時當他做舞台劇之際，我們已完成了初剪，知道欠缺了一場戲要補拍，交代林涼水由一個中環大律師落泊到去旺角執業的心態，當時場景已設定了在麥花臣球場，子華看完那場戲的劇本後認為可以再挖掘得更深層次，就提出試著修改。」

Jack認為那段戲是難寫的，因為對白要概括林涼水的大半生，但又不能長篇大論，要用有限的對白就感動到觀眾，是很重要的一場戲。「該場戲將屬於兩個年份的劇情連接起來，你看到子華作為一個演員他是百份百的投入這個角色，那段他寫的對白，不止顯示他對角色的了解，更包含了他多年的人生經驗和對人的觀察。很多觀眾都說，那場戲說出了他們的心聲，因為不止是律師，任何人在社會上打滾了一段時間，總會有相類似的人生經歷。」

為作品貫注的個人信念

看《毒舌大狀》，在戲院消磨的兩小時，除了享受劇情的峰迴路轉、演員的出眾演技，Jack還將一些心意放進自己的首部作品裡。「有位前輩跟我說，一個人一生要學的道理，例如不要說謊、要孝順父母、尊師重道‧‧‧要學的在幼稚園全都學了，但隨著成長我們會逐一忘記。『負責任』是一樣我想重申的優良價值觀，弄壞了東西應該去修補；做錯事應該道歉，從前《古惑仔》年代𡃁坤還會說『有錯就要認，俾人打就要企定』，現在好像都沒有人鼓吹這種精神了。

「林涼水他真的犯了大錯，令一個無辜的人要坐監十七年。現在上天給你一個翻案的機會，就看他會否把握，他也可以選擇不理會的。我很喜歡林涼水這個角色是因為，人不是不可以犯錯，但若犯了罪，你會負起責任嗎？」

另一樣要說的，就是在今日更困難的「講良心」：「昧著良心會容易得多，也較多短線利益，但我堅信，長遠是不行的，因為沒有良心去做人，利益不會持久。大家都明白，憑良心做人是一條難行的路，但我相信多困難也好，上天是會幫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