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港．Band Sound】MC仁︰用歌詞喚醒人們

那年，MC仁在大學的音樂論壇上向台下的學生高聲疾呼：「做音樂就是為了表達。搖滾樂話明是樂與怒，我們就是表達怒那一部分。」他的音樂語言，從來載着一份怒氣。大抵處身於這個混沌的時代，許多東西，他就是看不過眼。
攝影：梁鵬威

先詞後曲是一種創作自由

作為獨立樂隊，保有詞曲創作獨立一直是MC仁的堅持。

「我也是到唱片公司簽約的時候才知道，原來香港樂壇從未有人要求過百分百的創作自由。香港的主流音樂文化，一向都是先曲後詞的流水作業；進入四大天王時代，更興起二次創作，唱片工業習慣將外國當紅的作品換成廣東話發音，行業中極其量只是有一些比較有才華的翻譯者，全是填詞，沒有作詞，這也是粵語音樂衰敗的其中一個原因。」

說到粵語創作的痛處，MC仁更是話中有火。「很少聽眾願意仔細咀嚼歌詞的意思，更何況是談論歌詞背後的文學性？」MC仁一開始就以廣東話入詞，因為這是一種最地道的共通語言。近年不少詞人開始有意識地運用粵語填詞，但卻有形無神。「掌握歌詞的基礎，先要了解所有粵語發音，能夠真正發揮粵語精髓的其實是粵曲，在唐滌生、南海十三郎的作品中可以找到真正的創新成分，但至流行曲時代經已退步不少。而中國文字的精髓是在詩，Rap某程度上其實貼近詩，因為要掌握文字的發音、節奏、運用，以文字帶動旋律。廣東話的九聲對rap其實是一種莫大的優勢。」

做老千好搵過皇帝做騷 阿sir 都撈唔過土豪老粗 為大局好圈套一早有路 視權力如父母視人民如糞土

正因MC仁的詞脫離唱片工業模式，以詞帶動音樂，得以將更多思考空間引進音樂創作之中。

LMF解散後，MC仁於2006年創立「福建音樂」，獨立製作音樂於網上發放，2014年推出了首張個人大碟《自行判斷Judge by self》，繼續以他的「壞音樂」引起人們反思。「Rapper最重要的武器是知識。」正如他說粗口音樂不能教壞細路，歌詞的作用也不在教化大眾，更重要的目的是要喚醒人們去思考，由自己教育自己。

我並唔認同你講嘅一切一切 但我會捍衛　即使死不眼閉 並唔認為你所謂既需要剋制 會帶嚟公平　穩定壓倒一切 唔屈服於錢幣唔怕照肺 見權貴一樣照吠　 正義係不顧一切

唱出青年心聲才是正經事

二人樂隊My Little Airport也以歌詞主導創作，詞是他們音樂的靈魂，甚至有不少人會說他們每一首歌的旋律都大同小異。與LMF的爆裂相比，MLA的曲風更偏向小清新，旋律沒有大起大伏，沒有悲傷的低吟，也沒有撕心裂肺的怒吼，聽起來很舒服，但歌詞卻又不盡然是那種時刻把小確幸掛在嘴上的文青風格，儘管他們的句式常常得到文青的改造和挪用，比如「……才是正經事」一句，正是源自他們的《在動物園散步才是正經事》。

My Little Airport最近發布的新歌《攻陷你的西》，是他們歌曲中少見的粗口橫飛。但出道十多年來，MLA從未停止過借音樂諷刺政治。他們叫「宅女，上街吧」，「只關心工作已經不夠」；又要「瓜分林瑞麟30萬薪金」，「瓜分警察對我們社運人士的兇狠」。

於2009年，時任特首曾蔭權發表對六四的看法，MLA迅速寫了一首歌直接叫Donald Tsang去死。

雨傘運動期間，MLA又緊貼時事，發表《今夜到干諾道中一起瞓》，歌詞並非一味的口號式呼叫：「我將記得面前黑社會的佈陣/曾經一晚煙霧使我看你更真」。事實上，MLA的歌並不總是直接的批判，比如他們在《給金鐘地鐵站車廂內的人》一曲中，就借擠車廂這樣的生活小事，講社會階級流動。歌裏這樣寫道：

「曾經 你都是夾在月台上的人
當時 你覺得入了車廂內的人
有責任盡量前行

如今 你經已是進入了車廂內的人
但你 忘記了四班車之前
你的月台人身份」

許冠傑在七八十年代以廣東口語創作了不少膾炙人口的歌曲，講普通老百姓的生活和心態，開創了廣東歌的新局面。My Little Airport在一定程度上沿襲了這種創作精神，尤其《邊一個發明了返工》一歌，很容易讓人想起許冠傑的《半斤八兩》。被外界視作MLA後繼者的樂隊新青年理髮廳，亦有一首《一放工，菊花都放鬆》，可見時代雖然不同，但打工仔在職場的苦悶和不滿卻是大抵相似的。MLA講職場的歌不只《邊一個發明了返工》一首，還有《公司裁員三百人》、《畢業變成失業》、《搭的士上班去》，流傳度不如前者高，卻也呈現了工作中的各種苦與樂，讓年輕人產生共鳴。

然而，MLA不僅是沿襲，也開創出一種新的風格，他們的歌詞並不全是廣東口語，而是夾雜了不少書面語，寫得像比較有詩意的打油詩，歌詞的內容也百無禁忌，不少都是描寫青年情慾、生活或工作上的苦悶。《浪漫九龍塘》把去九龍塘爆房放入歌中歌唱，毫不避忌：「我們打開房便見到一張床/然後才開始覺有點慌/我在想應否真的行房/這樣會否破壞了交往」。

他們也有一首以「菊花」為題的歌《菊花的味道》：「如未真的試過這奇異的喜好　/ 又如何確定它的不好？」那麼，「菊花」究竟是什麼？大概沒有年輕人不知道。有趣的是，MLA歌裏雖有不少廣東口語，但他們在大陸也有不少歌迷。天底下年輕人想的事情，大概不會相差到哪裏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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