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乜嘢青】學者研究文青現象:為何大眾眼中的文青無文藝元素?
有網民前幾年問「文青係咪有樣睇」,有人歸納特徵,大概是戴眼鏡、穿極簡約但貴的衣服、愛攝影和用帆布tote bag。王樂儀卻說文青冇樣睇。她研究「文青」6年,總結香港的文藝青年有種獨特氣質。到底「真‧文青」是怎樣的?
攝影:吳鍾坤
新學年,王樂儀不再是浸大人文及創作系的講師或研究生,她目前是作詞人、香港文學館的半職行政助理。6年前她讀本科那年,網上流傳多份「你係咪文青?」的測驗問卷和指數量表,問卷問人是否喜歡玩單反或lomo相機、穿窄腳褲等喜好和生活習慣,王樂儀思疑何以如今香港人對「文青」的定義裏,竟沒半點文藝元素,反而是消費模式和生活品味,更多是嘲諷他人:「你扮咩文青吖?」
文藝青年:透過創作或運動回應
她翻開「文青」歷史,說從前中外的文藝青年是一班透過創作或運動回應社會的年輕人,「但今天香港新一代以創作回應社會的文藝青年從來都不被主流重視。香港政府提出的創意產業,真的是純經濟數字,多只談創意科技、產品,最多是影視娛樂,文藝創作卻很少被納入為有經濟效益的工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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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政府統計處的最新數據,本港的「文化及創意產業」的就業人數由2005年的171,990 人增加至 2015年 的213,880 人,平均每年升幅為 2.2%,佔香港總就業人數的5.7%。
文化及創意產業每年的增加價值超過1,000億元。2005至2015年,名義增加價值平均每年升幅高達7.6%。
投資推廣署資料顯示,本港的「創意產業」包括廣告、動畫、建築、文化藝術、廣播、設計、數碼娛樂、電影、音樂、媒體、出版、多媒體等領域。
創作只能作興趣?
上屆政府於最後一份施政報告提及支援本地的創意產業,當中包括電影、設計、動漫等產業。王樂儀遙望捷克或日本,當地作家成為該國的文化標記和品牌,文藝創作者的生產力獲重視和支持,她說:「反觀香港自稱創意都市,但在這城創作如寫詩、寫小說,你只會被當為業餘愛好者,沒有人會視文藝創作也是一份正職。」
王樂儀的研究訪問了共16名分別從事設計、文學寫作、獨立電影及音樂等創作的文藝青年,發覺這些「真.文青」的共通點是憂心生計:「他們同樣朝不保夕,收入不穩定,又要做創作又要害怕生計。做商業設計的待遇較好,但大部分文藝青年的創作都甚少獲主流肯定。」
王樂儀自覺也是文藝青年,過去有幾年在大學當研究生兼講師,學系每月給她二萬多元薪水,但自六月從研究院畢業後,她又變回全職「文藝青年」。大學至今從事寫作,投稿到文學雜誌卻稿費不多,這幾個月再次朝不保夕,「昨天我戶口只有18元,今早見到一筆歌詞費入數了。」
前陣子她開始為流行曲作詞,收入靠網民付費下載的次數來分帳,但她的作品因不是情歌,多着重文學元素,被前輩認為不夠商業,很難賣錢。「什麼是創意、好作品、商業作品,這定義和底線因人而異,文藝創作本質就是這樣,不是跑幾多保單、做幾單生意來衝量。」
「在這講求數字與經濟效益的城市,令文藝這行很難獲重視。」王樂儀續說。她認為當主流認為文藝創作比起金融投資或地產,收益相對低,生產力不高,投資者自然不欲多發展,亦認為無需與商業或經濟掛鈎。
文青作品需要大眾支持
王樂儀訪問過一個獨立導演,獲得政府基金資助他的新電影,卻擔心收了資助就無法自由創作。「自上世紀以來,文藝青年以創作回應或表達對社會不滿,他們是反建制,例如作品寫地產霸權,傘運時會到佔領區做木工搭建『自修室』,這全都有種抗衡力量的,自然不順從主流,要與商業角力。」
因為有商業掙扎,王樂儀覺得文藝創作者很難要求政府或商家支援。「有資助當然好,但他們要自由創作和發揮,必然不與建制或商業為伍。其實問題不是政府怎幫他們,而是主流大眾會否欣賞他們的作品,買本書或文學雜誌支持一下,去觀看一場Hidden Agenda的表演,主動關心他們如何被政府打壓,看懂這班文藝青年背後的心思,以及他們從中的想法。」
她說「文藝青年」除了反映這一代年輕人如何以文藝創作回應社會,亦是一個「青年」的轉捩點。「他們可能到30歲發覺仍一事無成,還是要做回朝九晚六的『正職』,但當然更渴望到40歲,別人不再叫他『文藝青年』,而是承認他這作家、導演甚至詩人,是『搵到錢』、是他維生的一份工作和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