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等分享.三】不分晝夜拾荒 為日夜守紙皮地盤 老人有家不歸
拾荒算不算是一份職業?全港各區不少人以此為生過活,更多老人多是把別人不要的紙皮拉到一處,然後撕拆、踩扁、疊到推車上,推去回收店賣掉。但在政府統計處按行業劃分的數據,這城有多少人拾荒,官方沒有數字。
拾荒也有行規,老人個個守住各自的地盤,幾乎全年無休,堅持在街邊一角的紙皮堆中工作。這些拾荒的傴僂身影我們一定見過,卻少有想過他們如此辛勤就為了幾分錢?直至路邊阿婆遇上一班來做平等分享的人,拾荒老人才感到被關心。
攝影:江智騫
上回故事:【平等分享.一】金融女與紙皮婆婆做朋友被人側目:妳黐線㗎?
阿兔和Joefi與一班做「平等分享」的戰友,這幾年分別熟諳全港各區拾荒老人的生活和工作習慣。例如觀塘的紙皮婆婆很「住家」,因該區回收店晚上7時便關門,街市攤販亦是這鐘數扔棄餸頭餸尾,故婆婆多在此時把撿來到紙皮賣掉,再到街市拾荒。
而荃灣、中上環和旺角的婆婆則多是「夜鬼」。阿兔說因白天鬧市多人,她們會躲在窄巷休息,定時去自己的「勢力範圍」執執紙皮,再拖到自己的「地盤」空地,到晚上人們都歸家,她們才在寬闊又人流少的大街疊好整理,準備翌日把一天的「戰利品」到回收店賣掉。
兒子不認自己 執紙皮自我麻醉
十塊紙皮可能也賣不到一元幾角,但拾荒老人仍樂此不疲地撿呀撿。Joefi有次跟荃灣婆婆推一整車的紙皮去賣,以為這回收入不錯。Joefi興高采烈地問婆婆今天賺多少,「看到她攤開手掌,上面有一個5元,但仍笑嘻嘻地覺得心滿意足,看到婆婆的笑容我心裏卻很難過。」
Joefi說在老人家眼中,什麼都值錢,什麼都喜歡撿回來,覺得賣出去總有價有市。譬如元朗和上水的阿婆就愛拾街坊不要的衫褲、物品,然後在天光墟擺賣,多少也賺到幾蚊。
又例如婆婆見到鐵罐會雙眼發光,因為賣得的價錢比鋁罐高。所謂價錢高,其實也不過十元八塊,老人靠執紙皮真的能過活?Joefi說有些婆婆是為消磨時間,有些卻因為家人。這是阿兔有次與中環一個婆婆談心事提及的。婆婆是潮州人,跟幾個女兒關係不錯,可惜最重視、唯一的兒子不認這母親,「她傷心得每天不停執紙皮麻醉自己,用工作來麻醉自己。她最後還是希望離開人世前,兒子會來看她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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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兔皺着眉說更多的婆婆欲活得有尊嚴,年輕時靠一雙手打拚生活,老來也想自力更生。「她們堅拒不申請綜援或其他生活津貼,堅持自己拾荒度日,搵得幾多食幾多。」
為日夜守紙皮地盤 街上扶着手推車站着入睡
她們的生活戰場就在街頭。上環玉姐這夜在馬路邊遇到阿兔她們來訪,說起自己地頭的日用品、紙皮被偷,很氣憤。「她們平時兒女都不在身邊,日夜守着自己的紙皮地盤,吐苦水該找誰?都沒人讓她們呻。」阿兔說。
白天執紙皮,黑夜整理堆疊,逐塊逐塊處理,弄好那時已是凌晨,翌日賣掉,若不好好看管,紙皮和手推車都會被別家拾荒者偷去。於是,玉姐很少回家,她與幾個婆婆同住西環一間板間房,包租婆嚴苛不讓她們用廁所和煮飯,每次歸去也看她面色,同房又有業主的雜物。幾個老人擠一小房間,玉姐索性決定睡在街上,以拾荒為樂,通宵由中環推車到上環唯一的回收店。阿兔有晚半夜見過她累得扶着手推車,站着入睡。
以愛回應社會不公與生活的苦
「紙皮婆婆值得尊重和關心的,因為她們仍堅持靠自己一對雙手工作生存。」Joefi和阿兔認同當年「平等分享」發起人對老人問題的那份義憤。「Benson(「平等分享」發起人)當初覺得上一代上世紀默默為社會發展打拚,老來的生計卻靠垃圾桶的紙皮,而非好好安享晚年,得不到應有的對待和尊嚴。」
那些街頭助人的平等分享者於是化憤怒為分享。Joefi和阿兔說起拾荒老人的故事感觸又心酸,心裏卻又很理性看待。「與婆婆一起傷心無用的。只要看看自己可以與她們做些什麼。」
從前Joefi對香港長者的福利政策一無所知,後來為紙皮婆婆鑽研了,教她們申請一些津貼,又多去街頭找她們聚舊聊天,讓她們感受外來者的關心。從前阿兔最愛黑雨紅雨、十號八號風球,「如今認識了婆婆,每次打風落雨都會唔安樂,知道她們會風雨不改地仍在街頭,壞天氣時擔心她們在外面的情況怎樣。」
她倆自覺不是社工或「救世主」,都是普通香港人一個。「制度….社會制度我們一朝一夕改變不到,就在這裏與她們分享生活的苦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