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檳大廈．一】看更阿叔被黑社會大佬摑一巴：小心講嘢唔好爆料

若要拍把香檳大廈拍成電影，內容大概關於權勢：1954年霍英東買地起樓後分層出售將業權劏開，業主幾十年後劏開每層單位出租，恆基找田生收樓收七成幾，業主租客已走光，連法團也荒廢，黑社會各幫派很前衛地「佔屋」霸這些空置劏房，8層樓「活化」作一樓一鳳；未收完樓的恆基和警方聯合起來掃場趕走黑社會，和那些睡在劏房內日叫夜叫不停接生意的鳳姐。留下一地安全套潤滑劑，和樓下兩個看更阿叔，等待收樓完成八成後強拍來臨，將來的香檳已經沒有紅色紫色和安全套。
攝影：吳煒豪

三月初那天警方拉黑社會和鳳姐三個人走，搞了個記者會，就在阿叔更亭前擺檔。更亭只幾塊四四方方的通窿鐵板圍成一角，裡面什麼雜物也有，阿叔一般坐成躺的樣子，腳有時朝天放在枱，旁邊一部白色風扇吹。收音機報新聞的英文一定很好聽，所以每晚阿叔也調得很大聲。他伸手調低那些英文的聲浪，靠近我耳邊說：「那班人走之前摑了我左邊面一巴，叫我小心講嘢唔好爆料！」但我們竟然可以坐在更亭繼續聊，阿叔夠霸氣：「使乜驚呀！」

酒醉老虎摑一巴

「那個叫老虎，大佬來的，他打我一巴﹗帶四條靚6點鐘上來，5分鐘後出去順便摑我一巴，叫我小心、唔好講咁多，意思即係唔好爆料﹗算啦，一巴就一巴，我無得罪佢，佢要摑你一巴，就係咁大曬。我沒有報警，他只是喝了酒，他靠近我時我聞到他陣酒氣。」

有些人阿叔認得有些人則不，他認得老虎是因為早前老虎和其他幫派爭地盤，所謂地盤是指大廈內的鳳姐各有所屬幫派看管，老虎不知是爭輸還是爭贏而得罪人，樣子被印成告示，每層樓也有他的樣子。

香檳沒有劈友、藏毒、黃色

老虎是打從2011年恆基開始收購後才在香檳大廈出現，早陣子阿叔巡樓時，幾廿人掃上樓沒有拿刀，拿的是包住的棍，棍不夠用時就拿後樓梯的磚，「如果你係度嚇死你呀﹗」早幾年阿叔沒在香檳見過這些場面，最多只是有些年輕人不知道吃了什麼，攤在更亭旁的大廈出入口不醒人事，「他食到是曚查查我當然打三條九送醫院，那人醒了走來鬧我。」阿叔覺得冤枉，他救的是一條人命，沒想過對方會不會被加一條藏毒罪。

再早幾年，香檳連毒也沒有。

再早幾年，最多只是巡樓時例牌聽到每間房內大大聲依依呀呀。好在阿叔左耳有點壞，細個被鄉下親戚摑過一巴摑到出血，老虎摑的也是左邊，打左邊面沒有打到耳仔。差不多隔幾天警方和入境處便來扮鬼扮馬便裝上樓，拉劏房內那些雙程證鳳姐，香檳至少四個出口，地牢也有路逃走，有時阿叔會看見一兩個鳳姐急急腳跑落樓梯，接著就是便衣警風風光光拖一排鳳姐落樓押走。

巴士阿叔四十年

2005年阿叔剛來香檳大廈時，沒有鳳姐穿三角褲在走廊走來走去，阿叔也不用看那些老虎大哥的面色，大部分單位也是業主於1954年大廈初建時買入自住，一直相安無事。在他看來，香檳的墜落始於2011年，劏房開始興起，恆基又開始收購，業主不是劏屋出租就是賣屋走人。

上兩個月連阿叔也辭職了，現在只是暫做替工，每天上班12小時總計不足400元，每星期返足7日工，77歲人，他不斷說「嗰頭近」，搵得幾多就幾多。「廿幾歲開始做巴士，未考到牌時做「嘀打佬」企巴士站維持秩序，後來做「剪牛雜」在巴士上剪車飛，儲埋萬幾蚊諗住觀塘買層樓，仆街遇上六七暴動罷工﹗想開工都唔得，人哋打你﹗走去開白牌車，30歲撞車肋骨彎了3條、心口插好的筆好在沒有打橫刺入心臟。揸了一年白牌後就考牌入九巴，揸到60歲退休，又考個牌做看更。」

阿叔結過婚後又和老婆分開，現在老婆差不多成了富婆，有一棟九層的樓，「佢發達時我就捱到仆街。」所以當老虎摑他一巴時他說自己只能低聲下氣，「鬼叫你窮咩，要搵食﹗」

阿叔眼中，走佬的老婆和恆基很接近，反正都是有錢人，他看自己和他們的分別是錢財差異，但是在這座香檳大廈之中，他的位置其實和老虎差不多弱勢，阿叔是一巴掌的承受者，老虎的地盤被掃而摑人耳光洩氣，最後留下在這場權勢遊戲中的不是黑社會，而是有份出席記者會拍照的警方和發展商代表。水是照吹，阿叔最後還是沒爆什麼料，突然很多事情不知不記得。阿叔說他以前長大的社會很黑，爛仔通街打人，現在很多暴力沒曝露在街，所以沒以前黑。或者這樣看，樓宇交易如果是一種看不見的暴力時，香檳大廈剩下的不是黑而是灰，而有時灰比黑更駭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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