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志一周年】直面辱罵　堅持落區深耕：民主規劃不再是抽象口號

眾志一周年，這班20出頭的青年，從放下學生光環到踏入從政之路、再到香港仔埋頭做地區工作。一年的轉變，跨越了不少障礙與心理關口。香港眾志成員大部分人仍是學生，最年長那位僅是25歲。去年羅冠聰當選立法會最年輕議員，有了議席和資源，內部隨即決定開展地區工作。
對於香港仔不同年紀的居民來說，無論怎樣看來，這班穿tiffany blue的青年都像自己的孫兒、子女。若要處理繁雜的契約或法律問題，走進辦事處看到這些𡃁仔𡃁妹，會是什麼感覺？
他們努力，為的是證明「不要叫人小看你年輕」。

大姐姐的成長

跟黃之鋒一起到香港仔做地區開荒牛的，還有Tiffany。她自2013年開始參與社運，一直沒有所屬組織和「名銜」，開會時發言不多，大多都是隨戰友到行動現場；後來加入政黨，成為眾志的「社區幹事」，一下子長大。

她那副baby fat臉容沒變，但不經不覺已成了黨內的「大姐姐」，「以前搞運動，我只係參與者，人哋當我小妹妹，好照顧我。而家乜都要一腳踢，形勢係會迫住你成長。」

先考慮居民需要　多了一份責任

搞運動與落區的思維不同。今年二月，和黃集團不與海怡康傑幼稚園續約，受影響學童約140人。Tiffany回憶，「我同黃之鋒以第一直覺去諗，係咪要即刻整道具、去和黃總部示威？但好快就打消念頭，家長當刻最需要嘅，唔係你去和黃嗌得幾大聲，而係處理仔女升學。」於是他們花了兩小時，整合南區所有幼稚園名單，印製懶人包，準時到幼稚園「接放學」。

她不時提醒自己並非沒有後顧之慮：「做咩之前，都要先諗居民感受。有次去林鄭選舉論壇抗議，迫到去鐵馬前面，差人話『𡃁妹，你再行前一步，我就拉你』。當時我縮，諗起轉頭要返去同居民見面。比起以前滿腔熱血，有時會懷念不計後果嘅自己。」

滾動議題：民主規劃唔再係抽象嘅口號

地區組織是深耕細作，漫漫長路，而他們才剛起步。

今年三月，他們開展跟進一件「有得諗下點樣搞」的事，就是田灣唯一的公屋商場改建為富豪國際學校。

他們的方向，是先請規劃師到田灣行區，了解整個地區規劃，找出該區人口比例、交通狀況、區內設施組成等。他們不止以一個商場和學校去看待，而是嘗試從城市規劃入手。如此做法，即使萬一不能叫停國際學校，也能留條尾巴，持續與居民關注其他即將爆發的潛在社區問題，在不同的支點累積能量，期望形成運動。

田灣的公屋居屋人口有約18, 000人。2015年，領展將田灣唯一的商場賣予「佛山信聯物業管理有限公司」，期後公司申請將商場改建為國際學校。學童一年的學費為$7.5萬至$15萬，在五層高的商場佔地三層半。如是，基層居民沒了商場，換來富豪級學校，買菜必須走過大斜坡「落山」，配合當區3間酒店，附近的酒樓和商店亦變成主打旅行團生意，居民需要無處着落。

一個月來，眾志落區收集居民意見，亦「死纏難打」地聯絡眾多政府部門。上星期，黃之鋒激動地公佈：「經過個多月的明查暗訪，終於揭發－國際學校根本尚未獲地政批准！」。換句話說，地政總署早已否決學校的建築圖則，此舉違反地契條款。

他們咬緊這一點，招募居民組成「田灣救兵」進擊議題，短時間已有70多人報名出席居民大會、他們又計劃收集聯署，反駁該區連續三屆自動當選的區議員陳富明指「大部分居民支持該校進駐」的言論。眾志期望滾動區內聲音，令佛山信聯不能以補地價了事，而是要叫停計劃，還基層居民一個商場。

事情滾動起來，由無人問津到主流媒體紛紛報導，黃之鋒說：「同居民一齊推動社區運動，就慢慢發現，阻止公屋商場改建國際學校嗰陣，『民主規劃』對我嚟講，唔再係抽象嘅口號。」

被街坊劈頭鬧「走狗」　一年後接受「廢青」

眾志的立場鮮明，但落區遇到的光譜很闊，大多都不一定與你立場相近。

去年，Tiffany在facebook上載照片，紀錄被「深藍絲」辱罵過後相擁而泣的故事，在網上被瘋傳。立法會選舉前夕，她在街頭派發單張，迎來一位太太劈頭就罵：「食屎啦你，讀屎片！」。她見怪不怪，回以微笑，說了聲「不要緊」，太太愕然這個女生如斯寬容，便談起上來。

詳談讓太太理解到「搞事」與「廢青」以外的一面。Tiffany寫下感言：「她最後緊緊地抱住我，我哭著摟住她，哭是因為那種情感上的震撼。我相信撕裂的社會不只是靠民主派奪得多少議席，而是你有多強烈的意願與人溝通。」

大半年過去，今天她坐在地辦說：「民主運動嘅群眾都係同聲同氣，但落到區，光譜真係好闊。街坊未必介意有冇真普選，但會介意自己唔識用WhatsApp同仔女溝通。」

雨傘運動後，很多人感到無力與失落，但她仍朝氣勃勃，「政治上會氣餒，但落區會搵到成功感，當你面對面同人接觸，慢慢會改變到佢哋嘅諗法。有時街坊見到黃之鋒，第一句就鬧『賣國賊』、『走狗』，繼而唔會理你。但如果佢哋發現，原來呢班『搞事份子』都會關心佢哋樓下個公屋商場、塞車嘅苦況，就會覺得，原來呢班小朋友，都唔止剩係企喺好遠嘅高地遊行示威，同樣可以貼近大家嘅生活。」

在充滿變數之中堅持　當有日不再需要地辦時……

羅冠聰當選後，黃之鋒沒有留在立法會工作，選擇落區，令人猜測他是否要出戰下屆區議會、繼而出選超級區議會。他還未想得太清楚：「做地區工作唔係為咗某個方向鋪路，就算我唔參選區議會、唔去博超級區議會，2020年都可以去選立法會，我唔會將某個定位作為唯一去向。而且，政治明星、立法會議員出選地區都末必會贏，長毛同陳家洛都曾經落敗。」

政治一日都嫌長，他頓了頓，「不過經歷入閘篩選、DQ風波，其實到時畀唔畀我參選都成問題。」

Tiffany苦笑一下：「就算真係冇資源搞落去，起碼我哋仲有個page。」她指的這個南區facebook page，起初每個post只有幾個likes、即使用黃之鋒或香港眾志的專頁share，很多時也不過百。黃之鋒傻笑一聲：「已經算好多㗎啦，社區嘢係票房毒藥，唔係住個區嘅人，點會去睇？」

Tiffany續說：「Page只是其中一個媒介，最重要係畀人知，無論係網絡、定係實體地辦，遇到再微小嘅議題，我哋都可以一齊嬲、一齊參與。就算冇左地辦，居民若能漸漸自發起嚟，某日唔再需要社區幹事，先係最理想嘅狀態。」

他們所面對的將來，充滿變數。除了立法會議席可能將被DQ，眾志不少成員也揹上隨佔領運動而來的各種控罪，在不得而知的漩渦裏，他們在僅有的空間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