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Slash?】單親媽媽打散工家庭破裂:我不是為追尋自由
近年Slash(斜號青年)成風,不少年輕人拒絕無聊的單一職業,打幾份工以求多元生活,強調自主,且熱愛在做的其中一份或全部工作。其實早在多年前,香港已有身兼多份零散工的中年——不過或許不像今天的Slash那樣,為了追求多元生活和身份,而是生活迫人,那些中年人在照顧家庭和工作間靈活走位,只為了多賺一點。
眼前的吳女士是其中一個,問到如何看待這種工作模式,她只說:「沒有保障。」說的不是收入不穩定,而是因工時不符連續性合約定義,不獲《僱傭條例》福利保障,有區議員認為應改例按工時比例提供福利。時下流行的斜號青年,亦面對同樣的處境。美好生活願景的背後,散工模式潛藏着多少問題?到底是人選擇了斜號,還是斜號選擇了人?
與丈夫離異多年的吳女士過去十多年先後成為「通宵清潔工/派報員/家庭主婦」、「學校送飯/派報員/家庭主婦」,現在是「派報員/家庭主婦」。派報派了十多年,她已是經驗豐富的零散工,看中了這種工作模式的彈性。她們派報的位置也沒有太大限制,9時半上班人流過了,便可以搬去商場門口等人流多點的地方。
然而自由對她而言並不是做散工的最大原因,工作時間才是——一星期工作2至3天,每天早上、傍晚各2小時,可以叫兒子起床上學,又可以為子女煮飯,多些時間看着兒子。「他(兒子)現在才15歲,我那些女都是20多歲才定一點,都不是定很多。」吳女士說。
為養4子女打「三份工」 養大孩子成理想
10多年前吳女士曾經做過全職,做電子廠。而她生了4個孩子後,成為「通宵清潔工/派報員/家庭主婦」,以兩份工養活孩子。年輕Slash當中有些是以一份傳統工作養活自己,再在另一份工作中實踐理想。對吳女士而言,也許把孩子養大就是她的理想。
那時她的生活忙得喘不過氣,「通宵完又要湊這些子女上學,又要煮飯給他們帶,又趕着去派報紙。他們也不肯起床,鎖匙要給對面屋,叫對面屋幫忙。」吳女士說。有次她甚至因趕上班,要讀幼稚園的兒子自己上學。
上班期間女兒學校常急召 無奈辭剩一份工
為賺錢而長時間工作,卻錯過了和子女建立關係的時間。「放學只能見一會,煮飯給他們吃,(晚上)9至10點又要出門,常常都見不到。」大女和二女十多歲進入反叛期後,常常不上學。吳女士說:「是見不到,才會不生性。」孩子養大了,卻不聽話。
後來吳女士更與丈夫離婚,她只能辭掉清潔工作,轉做學校送飯和派報員以照顧子女。但做兩份散工,又不足以應付子女的開支,有時更要借錢才夠生活。然而吳女士無法再做多一份工作,甚至兩份也不勝負荷——「常常上班途中學校打來,說,你個女又發脾氣了,又報警了,要我去學校。」吳女士說。「你常常這樣走了去也不好嘛,誰會請你呢。」她只好辭了送飯的工作,只做派報,另靠綜援資助。
到現在兒子在讀中學,她已不敢再做全職或多兼工作,只希望「讓兒子放學知道家中有母親在等他,不會到處走」。有時還會煮一煲魚湯,讓兒子不會只有青菜白飯,自己上班卻捨方便的小巴,跑去乘地鐵,「有特惠機,拍一拍就省兩元。」
平日吃飯常常只有豆腐、青菜,「我兒女都不太喜歡吃。」
「賺錢/照顧家庭」模式失敗:物價高、工時長
在賺錢養活一家的同時實踐把孩子養好的理想,原來不太可能——當年最低工資還未實施,要賺錢就要放棄和教養子女的時間多兼職,即時現在政策落實,但基層薪金追不上通脹,加上標準工時未定立,全職工時長,吳女士還是無法兼顧兩者。
而所謂養好子女的理想,也不過是她無可選擇的責任。問到小時候有什麼興趣,她只說:「不記得了。」又說:「都是想做電子廠。」那卻談不上是興趣,她只一心覺得做廠可以「賺到多些錢」來養家。
自主背後:散工制度下無有薪假、無遣散費
許多Slash和像吳女士那樣的散工一樣不受《僱傭條例》保障——工作不符連續4周每周工作18小時(「4.1.18」),便沒有有薪假、病假、疾病津貼、解僱代通知金、長期服務金等。「什麼假期都沒有,做了十多年也是照計鐘數而已。」吳女士說,她認為現在的制度並不公平:「我們都是在工作。」葵涌區議員黃潤達提倡政府改例,按比例給予散工福利,減少僱主逃避責任的機會。
另一邊廂,英國已將有薪假期、有薪病假的工時界線移除,即散工也享有有薪假期;新加坡和南韓,也已立法保障非全職工人的待遇。
香港的Slash亦身處現時無福利保障的處境,在追求自主的背後,制度卻原來令他們並不自主。問到吳女士如果子女為實現理想選擇當Slash,會支持嗎?她只說:「當然不會很支持了,散工又不是常常有得做,又沒保障。」她的親身經歷,讓她看到所謂自由人,美名背後,毫無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