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禁蒙面法】屯門交通燈示威後盡碎 弱聽女忍痛義務疏導車龍
《禁蒙面法》前夕,屯門逾千名示威者沿屯門鄉事會路遊行至蔡意橋,沿路交通燈被毀。翌日,屯門響安聲不絕,有人自發輪流指揮交通。有一名女子戴著人工耳蝸,忍著不適,在十字路口疏導人潮車龍。弱小身影背後,是一個弱聽女子百味陳雜的夏天。
10月5日,港鐵宣佈西鐵、輕鐵停駛,不少屯門街坊平日依賴輕鐵出入,亦轉乘巴士、小巴等陸路交通。巴黎倫敦紐約戲院購物中心對出的十字路口,更是人車爭路的地段。A小姐(化名)自下午1時半起,站在馬路中央指揮交通,引來不少途人駐足觀看。
無交通燈無交通督導員 義務上街疏導
A小姐在屯門住了近三十多年。身為街坊,她深知區內居民習性。例如當區內大型商場關閉,街坊只得轉到新墟街市購買生活必需品。然而,周末下午車來攘往,繁忙路段卻未見警方加派交通督導員疏導交通。當交通燈被示威者毀壞後,政府當局卻未見及時應對,她遂模仿記憶中的交通督導員,自發站在十字路口指揮交通,「我怕車會撞到人,啲人淨係睇電話唔睇車」。
一個女生站在十字路口的中心,川流不息的汽車與之擦身而過。有途人為她打氣,有司機調低車窗說「多謝」,也有人路過街坊指罵,「打爛完又扮正義」。A卻不以為意,只專注眼前四方八面湧來的車龍,再逐用雙手梳理出一條能走的路。
高頻聲音刺激耳蝸 忍不適疏導車龍
「其實我聽唔到你講嘢」,專注背後,A是名深度弱聽人士。多年來,她總是直視別人雙唇來「聆聽」對方說話。後來,她戴上人工耳蝸,她的世界開始連接上外界的聲音。然而,她站在十字路口,汽車響安巨響偶爾還是會讓她感受到常人無法理解的不適。「好似腌住咁,太高頻會刺激神經,唔太舒服。」她發音略帶含混地道。
我都唔知點解,我等咗半個鐘都無人,就企出去幫手。
早於出門前,A便深諳自發維持交通的風險,但她還是踏著涼鞋,戴上口罩踏出馬路。她坦言,「幫得到就幫」。她輕描淡寫地帶過一切,「我都唔知點解,我等咗半個鐘都無人,就企出去幫手。」
上街、糾結、回家、再出發
香港自6月9日起,經歷長達四個月的反修例浪潮。A亦曾出席獲批「不反對通知書」的和平遊行、集會。在獲批「不反對通知書」的時候,她習慣在遊行隊伍中觀察人群「流動」的方向,判斷安危。她的聽力偶爾會限制她在現場的敏銳,例如理解現場去向會較常人費時,「會擔心慢一、兩分鐘,但就唔係話好驚」。畢竟每當人多擠擁時,她愛用的telegram群組亦會因接收不良,而讓她錯過即時的文字訊息判斷去留。
後來,她漸漸不再出席「高風險」的遊行集會。「聽唔到嘅人唔會行得太前,我唔想拖累人」,A隔著口罩笑了笑,卻滲著一點苦澀。直至網民發起18區遍地開花的屯門遊行集會,她再次回到示威者人群裡。
「嘭」、「嘭」聽到,但會分唔到彈喺邊個方向射過嚟。
縱然A在屯門長大,但每當屯門有地區衝突,她還是一貫站在人群的大後方。因為人工耳蝸始終無法讓她分辨子彈的遠近與方向。「『嘭』、『嘭』聽到,但會分唔到彈喺邊個方向射過嚟」,身體雖讓她能留在人潮裡較安全的地方,但內心卻經歷無人明瞭的糾結。「唔開心就唔開心,但無辦法,唔開心喊下,但睇下做到乜嘢就做」。
依時出席周四糖水團 屯門市廣場大合唱
最近屯門人號召「周四糖水團」,逢周四晚到屯門市廣場大合唱,A總會依時出席。不過,合唱歌單裡的《願榮光歸香港》,於她亦另有故事。《願榮光歸香港》MV裡只有字幕,無法按唇形閱讀歌詞的她得慢慢習慣旋律,再在腦內配上歌詞。直到第四遍,她成功把歌詞繫上音樂節奏,「聽到好感動」。她笑了笑道,「因為我有跳舞」,所以她較一般聽障人士更快掌握拍子。自此,每一次她總會按時加入「糖水團」。在那一刻,她的歌聲融入街坊的大合唱裡,沒有主流世界裡所健全與缺憾的界線。
「我都係平常人,你睇我個樣都唔知我聽唔到」。一如示威者多月來的口號,「兄弟爬山,各自努力」,A用生活去實踐。屯門市中心通往置樂花園有兩條行人隧道,那裡早已變成屯門街坊的「連儂隧道」。於是,她開始投入文宣組工作,有空便與街坊張貼文宣海報及畫畫。「唔想好多人覺得我聽唔到,就一定要接受幫助,我自己都做到」。
從百萬人和平上街,再演變今天的18區流水式示威,曾有媒體形容香港經歷了一個「自由之夏」。自由之夏於她,卻是百味陳雜的一季。
在《禁蒙面法》實施後,曾有一名弱聽示威者頂著烈日與不適,在屯門一隅默默當了兩小時交通督導員,她默默走出馬路,將車流撥向原本該去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