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實中找尋One Piece　海賊王「領航」的瘋子創業團隊

「你有沒有看過《海賊王》？」這是文化創意企業「三十九篇」必問應徵者的問題。因為一套關於啟航尋寶的漫畫決定是否請人，不會太兒戲嗎？「三十九篇」的行政總裁Rick想當然地解釋：「會看《海賊王》的人都不會太壞。」那嘴臉，還真有點像海賊王主角路飛被質疑時一貫的快人快語，令人無從反駁。

好些回答「有看過」的人，後來登上Rick掌舵的船 ── 他們創立的是醫療費眾籌平台、線上文字月刊、「神秘電影院」，統統都是「賺錢同時行善」的營運模式。商務總監黃蕾把他們所做的事，一概用海賊王劇情加以解釋：「三十九篇」就是即使不停遭到拒絕，亦不會停止冒險的公司。你敢「上船」嗎？

老闆尋找的「One Piece」：最自由的人

工廠大廈走廊盡頭是「三十九篇」的辦公室，十多部電腦，兩張白色工作枱，一個抽煙的露台，兩塊板間隔出老闆的房間。靠窗的雜物櫃上，《海賊王》的Figure一字排開，漫畫向一邊歪倒。

海賊王哥爾·D·羅傑被處死之前的一句話，令世界陷入對大海的憧憬：「想要我的財寶嗎？想要的人就到海上找找吧！」大海賊時代隨即掀動，東海鄉村的少年路飛，一路尋找同伴，跟其他海賊戰鬥，向着偉大航道出發找尋「One Piece」（大秘寶）。海賊王的熱血和背後的哲學席捲日本，後來衝出世界，成為代表日本動漫的作品之一，直至2014年，其漫畫單行本銷量已超過3億冊。

老闆Rick在動畫連載初期就開始看海賊王，最著迷路飛的「輕」。在世界政府、海軍和享有特權的天龍人面前，赤手空拳的路飛毫不受權力、財寶的恐嚇和約束，只管在空中伸長橡皮手臂戰鬥。Rick說他的「One Piece」跟路飛一樣，就是當大海裏最自由的人：「輕是做好多好癲的事，同時視自己的存在是『輕』的。」

「因為《海賊王》，我才到這裏工作！」

「漫畫主角通常不是最有錢、最有天分的人，卻都是造夢者，這種一直追逐的態度，我好喜歡。我自小悲觀，不明白這世界為何這麼多不快樂？」讀大學時他學習樂觀，找尋自己要追逐的事––創業，曾經奪獎，亦試過公司倒閉、被追債，後來因抑鬱症停工。這空白的一年，Rick在家中煲海賊王，在九龍灣工廈裡頭揚起新的帆。「不知跟海賊王有沒有關係？或者每星期看一集，某些東西確實植根心中。」

黃蕾對海賊王上癮的原因更有趣：因為失戀。某任男朋友推介她看海賊王，卻在大家高中為公開試拼老命的時候公然與前桌的女生劈腿，大陸學校讀、吃、住都在宿舍，她與出賣自己的男朋友日對夜對，唯有每星期一日例假奮起回家大煲海賊王，才可上水呼吸。「睇到第十集，我渾然忘記了那混蛋！海賊王的故事就是令你投入其中，忘掉一切，算是我的麻醉藥吧。」

說海賊王是種信仰也不為過。「除了爸媽之外，我最希望作者尾田榮一郎長命百歲！」內容總監陳棣霖大呼，其餘二人立即和應。海賊王由97年起連載至今，這個關於一班同伴上船尋找夢想的故事，尾田畫了接近20年，據說還有一半的路要走。

在漫畫中，船長路飛說除了劍客，還要有航海士、廚師、醫生、音樂家，才算一個團隊。「三十九篇」每人上船亦自有一些故事。黃蕾朗聲說道：「真心因為《海賊王》，我才會在這間公司工作！」

「與其死在東海，不如死在空島」

這麼一個廣東女子，自小在大陸讀書，打拼到香港知名廣告公司做客戶策劃，黃蕾直言自是見工、上班以來，都在甲級寫字樓出入。「當年我們在九龍灣面試，Rick領着我走到工廠大廈，我心諗，okay。到了辦公室，兩張桌子放在中間，門旁有油漆筒及裝修用小梯子，除外什麼都沒有。我心又諗，okay。」她深深呼吸續說：「這大廈電梯每經過一層便會震一下，那時我跟自己說，我不會做這間公司。」

「面試之後，我們到附近咖啡店聊天，幾乎沒聊一句生意事，就只聊《海賊王》。」黃蕾抓住自己的頭髮說，那2小時自己也不知發生什麼事，剛讀完碩士的她最後答應加入當初只有小貓三四隻的團隊，同時推卻了一間外國公司的入職機會。Rick此時竟伸手拿面紙，作狀要拭去眼邊的淚水，黃蕾大吼面紙不是應該遞給她嗎？三人又一陣打鬧起哄。Rick解釋說，現在想回頭真是好感觸啊。

「我答應跟你去當海賊……我要成為全世界第一劍客！你這傢伙，如果做出令我實現不了夢想的事，你得向我切腹謝罪！」

說到底是冒險精神教黃蕾願意上船。當時她做廣告總是為客戶做事，Rick便問她：「你做廣告也只是把別人的東西升值十倍，如果我說做創意可以幫到世界呢？」黃蕾回想自己有點像卓洛吧，覺得面前的人可以帶她看到更高的風景，想不斷成長，想知道自己可以變得多強。

「死在東海，不如死在空島。」路飛當初就在故鄉東海出發。內容總監陳棣霖以前在大陸公司做人事助理，公司有錢無「碇」洗，相當穩定，26歲時想改變了，竟到三十九篇當實習，面試時同樣被問及海賊王。難道沒有一刻質疑這老闆是癲的嗎？

「當時他恐嚇我：你確認要上這賊船嗎？如果唔夠勁，你會死的，」她模仿Rick的語氣說，「面試之後我跟朋友說，有個癡線大叔說他公司將來要上市，朋友看完三十九篇的網頁，叫我快去做。我加入就是想知道他會不會，真有天變成一個成功的癡線佬。」卓洛曾經想以自己人頭換取路飛人頭，因為路飛可是要成為海賊王的男人！她說：「工作時偶爾都會想起這一幕，如果有個成功的癡線佬，那人必須是我的老闆。」

海賊王中，有一個1萬公尺上空的島嶼，名為空島，人們都說那是假的——他們偏向著空島緩緩行駛。

賺錢同時行善，可能不可能？

三十九篇團隊只有十來個人，但想像力夠大，構思和計劃總是逆風而行。像三十九篇文字應用程式以文字行善，讀者每期付費28元，閱讀華文地區不同作家如董啟章、方文山，或素人的39篇文章，營運上採「4‧3‧3」分帳方式，4成收益捐予39個作者指定的慈善機構，另外3成歸於作者，3成用作營運。在我們詰問「文字何價」的年代，免費資訊和文字碎片在網上大行其道，三十九篇卻以文字吸引讀者行善，很不可思議吧？

「我們的計劃就是一場又一場的冒險。像三十九篇，這時代還有人看字嗎？像神秘電影，有人會願意付費百幾元去看一套未知的電影嗎？」黃蕾說目前為止，合作計劃被拒絕仍然是家常便飯。「總有人質疑我們想法不可行。但為什麼要由你告訴我事情不可行？每個人都說東海出身的路飛妄想進入偉大的航道，每個人都說空島並不存在，結果草帽一伙不也成功到達空島？」

三人繼續為海賊王劇情激烈辯論，好不容易找到空檔劈頭問，你們現在做的事夠瘋狂了嗎？Rick答道，就現時做的事，的確不夠癲。以前他們辦「鯨想」，利用網上眾籌平台為印度、中國及世界各地的病患籌集醫療費用，他說：「我們的公司要賺錢，也要製造好的社會影響，我相信兩者可以並存。真正的瘋癲是你知道自己的夢之後，夠不夠膽想得更大去做？面對多大困難都繼續做？」

空島篇戰鬥裏，草帽海賊團擊敗雷神艾涅爾。他們敲響黃金鐘，告知在地上的諾蘭德後裔。他們的祖先宣稱看見黃金鄉，世世代代惹來旁人嘲笑。原來，400年來，黃金鄉一直都在天空之上。「那鐘聲證明了全世界跟你說不可能的事，是有可能的。」Rick雙眼發光說。這幾乎是三十九篇團隊的奮鬥哲學：一座空島，我們羞於啟齒的一些夢想，一直在雲的盡頭等候我們登頂的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