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節・勞損】上課禁坐禁用咪　老師難違扭曲潛規則：怕有後果

游麗絲（化名）在課室來回走動，監督同學做作業，她突然感到一陣暈眩，回到教師坐位休息。坐在前排的女同學抬頭，語帶擔憂地說：「老師，這裡是不准坐的。」
入行十多年，游麗絲曾教授過直資、津貼等四間學校，發現每間學校均有其「潛規則」——不準坐低、不鼓勵用咪高峰均有所聞。雖然學校「潛規則」各有不同，但共通點則是工作量有增無減，導致頸部、小腿及喉嚨因長時間低頭工作及講課，繼而引起不同程度的勞損。
攝影：高仲明
（此為勞動節系列六之四)

回想當初入行時，游麗絲也曾想過以自身尊敬的老師為教學榜樣：威嚴、關愛兼備，受到學生敬愛；可是，由教學助理轉職至教師後，繁重的工作量教她早以拋下當時對教學的想像。

游麗絲於中學教授中文及中史，學生每天上八堂課，而老師則大約需要教授有四至七課，「每星期大約有幾日要教六、七課，這在行內十分普遍。」老師大多利用課堂之間的時間備課，但當堂數擠滿後，他們就要於學生放學後繼續工作，「學生三點多放學，但老師做到七點多就會問『叫唔叫外賣？』。」

平時處理課業的時間冗長，但游麗絲認為這有助學生的學習，惟學校額外的要求，則教她難以忍受。她曾在一所直資學校工作，每當學期末派發成績單時，校方要求每科導師均要按各個學生的表現於成續表上寫下評價。以往四字的形容詞已不管用，游麗絲則需要為每個學生「量身訂造」，如個人作文表現、學習進度等，過程十分費時。「一班三十人，有時跟幾班，你算算有幾多人？但學生跟我說『我都唔會睇』，這顯然是做給家長看，但就因為這樣，就要留到晚上11點。」

由備課、改簿，到處理教學以外的行政工作，游麗絲每日工作約十多個小時，當中的辛勞則正正反映於日驟轉差的體質上。「因為長期低頭備課，頸椎會痛、頭痛；還有喉嚨沙，以及行內常見的靜脈曲張。」眼下30多歲的游麗絲細數身體問題時，如同長者般訴說多年的老人病。

「老師，你唔可以坐㗎。」

回想起初入行時，游麗絲為了建立較成熟的形象，每天穿上2吋高跟鞋上課。雖然當時學校沒有要求，但她自覺需要在學生、家長前顯得較穩重。「見你個樣咁後生，有家長會認為你甚麼都不懂，所以就要想辦法。」游麗絲兩年來穿上高跟鞋教書，雖然長期備有一雙平底鞋，以防腳痛時替換，但雙腳的壓力累積下來，人行三年後就患上了靜脈曲張。「之後就買健康鞋或粗踭，不再講求款式了。」

「不敢問，大家都不敢講，因為當時新來到沒多久，不知道可向誰人傾訴。」

同學：老師，你唔可以坐低㗎

每課45分鐘裡，游麗絲大約有八成時間站立教書或在學生間走動，偶爾才坐下批改功課。然而，她有次上課時因月事而感到身體不適，打算在同學做練習時坐下來休息，怎料前排的女同學說：「老師，你唔可以坐低㗎。」游麗絲聽罷後大感震驚，後來更在不同班房都聽到同一番說話，但不曾向其他老師求證：「不敢問，大家都不敢講，因為當時新來到沒多久，不知道可向誰人傾訴。」

游麗絲當下沒有理會這則「潛規則」，但她之後上課會提高警覺，確認外頭沒有其他人經過才坐下，「有點過份，因為坐是人的基本需要。」無論初入職時，還是於同事間也從沒明示這條規矩，但大家就默默跟循著這種不合理的風氣，教游麗絲十分無奈，「這種所謂的『風氣』最令人無所適從，心入面認為不合理，但因為害怕而默默去跟。」

潛規則處處  教師噤聲

游麗絲學校的「潛規則」只屬冰山一角，她聽說其他學校不鼓勵老師使用咪高峰，「也是沒有說明，但老師看見其他人沒有用咪，自然也不敢用，深怕有甚麼後果。」游麗絲坦言。

不敢問，只許跟著做，學校的「潛規則」讓教師頓成了一頭頭羊，即使朝山崖掉下去也沒有發聲，「有老師講書講到喉嚨有事，生瘜肉都是很常見。」游麗絲的喉嚨暫未發現有大問題，但感到聲音愈漸沙啞，而且容易感冒，「輕微發燒感冒就不請假了，雖然學校不會太留難同事請假，但我們要於當天預備好同學的課堂習作，以及找其他同事代課——這樣一來又會加重其他同事工作量。」游麗絲說。

一個火坑去另一個火坑

教學十多年，游麗絲深感工作壓力倍增，身體也不勝負荷，早前已向學校請辭，於今年九月不再續約，「當知道有機會要一日上八堂，我就決定離開。」她解釋，現時除了教學工作外，還有其他活動，例如準備開放日、早會活動等，難以想像每天連上八課的情況。

準時放工會被同事「關心」

可是，「潛規則」並非校規，不會開宗明義跟老師說明，游麗絲深明離開這間學校後，到別處也會遇上類似的問題，「有機會是一個火坑跳去另一個火坑。」

在傾談間，游麗絲不時分享行內的傳聞，例如有學校要求老師請假要請自通知校長解釋，或準時放工時被其他同事「關心」等等，這種種學校的「潛規則」或工作文化，跟教導頑劣學生相比更困擾游麗絲，「這個行業圈子很窄，學校的人會不停流轉，更甚的是當這些人往上流時，自然將這樣的工作文化帶到別的學校，讓整個行業愈來愈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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