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節・勞損】巡樓行萬步天眼監控 靜脈曲張保安：不敢走得慢
56歲的淑樺（化名）慢慢捲起褲管，小腿肚上呈現如同蜘蛛網的血管，她語帶羞怯問：「這樣是不是未夠嚴重？我不知道其他人，但單是這樣已經很痛。」
保安以腳骨力及時間換取金錢，伴隨而來是下肢勞損——膝蓋退化、靜脈曲張等。由於靜脈曲張並非《僱員補償條例》所涵蓋的職業病，淑樺跟其他保安一樣，藥油、藥膏是他們的唯一「保護」自己的方法。
（此為勞動節系列六之三）
攝影：蔡正邦
腳踝、小腿長了又紫又藍的「蜘蛛網」
淑樺任職保安前，於洗衣店工作了十多年。店內氣溫炎熱，她經常來回走動搬放大量衣物，當時肩膊、手肘也不時感到疼痛，但直至轉行做大廈保安後一年，腿部因長時間巡樓梯而導致靜脈曲張——腳踝、小腿附近長了又紫又藍的「蜘蛛網」。
根據勞工處《職業安全健康部》資料，靜脈曲張指腿部的靜脈出現擴張、扭曲與凸起，主要是因為靜脈瓣功能不良或靜脈壁失去彈性。除了腳部會浮現的青筋外，還會引起痕癢、疼痛、腳腫、腳重及腳部容易疲倦，嚴重的會引致皮膚發炎及潰爛。
每日下午兩時半，淑樺回到大樓簽到，每當開始巡樓前，她會先塗上藥油「打底」。大樓樓高十二層，乍聽下樓層比一般屋苑還要少，但原來大樓的結構如同長方形盒子。每到一層，淑樺均要經過數百米的長廊，才能去到大樓的另一端，「巡每層樓都好似行左一大條街般，我想都有行了成萬步。」淑樺苦笑著說。
按2018年立法會人力事務委員會會議報告指，下肢勞損及靜脈曲張可以由與工作以外的原因所引致，因此未能符合被列為職業病的準則。
根據明愛社區發展服務「香港基層勞工勞損狀況評估報告，從事保安行業的參加者，有六成出現膝蓋勞損；但《僱員補償條例》附表 2職業病類別中，僅有膝傷被確認為職業病；2017年，沒有一宗經勞工處確認的職業性皮膚炎（包括手瘍及膝瘍）
日行萬步「打卡」
政府鼓勵市民日行八千步，而淑樺單是巡樓已超越一般市民的步行數目；然而，保安的工作除了巡樓，還有其他鎖碎，但同樣花上腳骨力才完成的工作，例如往返門口及保安室提取物件，接送前來工作的人員，還有不少與時間競賽的「打卡」任務。
兩分半鐘簽一層樓廁所
午飯後，淑樺要再到大樓的各層的女廁及殘廁簽到，俗稱：「簽廁所」。縱然她能使用電梯，但整過過程必需於30分鐘內完成，意即每層只有兩分半鐘時間。由步出電梯一刻，淑樺就急步到兩個廁所簽名，然後再回到電梯口等候。然而，工作時間大樓人來人往，淑樺不時因候𨋢而超時，「平日因為多人好趕，如果遲過30分鐘，主管就會叫Over機（對講機）問你去到邊，甚麼時候完成？這樣就很大壓力。」
五小時不停來回走動
旁人想像保安只是「行行企企」的工作，但淑樺工作的八小時裡，除了午飯時間、看守停車場外，有五小時均是在不停來回走動，令雙腿的壓力倍增。
入職不到一星期，淑樺就發現左腳小腿位置上有塊面積如雞蛋般大小的瘀青，腿上的血管浮現，連日來不但沒有減退，後想連帶第二隻腳也有同樣的徵狀。每天放工回家，淑樺感到雙腳浮腫、痺痛，仿似拖著兩塊沉沉的大石前行，「好辛苦的，巡樓巡到一半會腳軟，要扶欄杆走，但又不能太慢，因為太慢主管又會叫Over機（對講機）。」
全天候被監視工作
淑樺工作的速度，主要由「打鐘」及閉路電視來決定。她解釋，巡樓時需要到各層的不同位置「打鐘」，意即將筆形的儀器點在鐘面上，收工前主管會細看紀錄，留意每個鐘相距的時間會否過長或有否打漏，避免員工「呃鐘」。「十二層總共有30多個鐘，理想就要在一個小時內打完，但如果每個鐘（相距）的時間太慢，主管就會問，問得多（對我）都會印象不好。」
主管「追魂Call」 不敢行得慢
收工時的「打鐘紙」決定員工的工作效率，但上班時主管時常監看閉路電視，留意各員工的工作情況。每當淑樺巡到閉路電視錄影不到的地方，隨即就接到主管的「追魂Call」。「你在閉路電視消失了一兩分鐘，主管就會Call你，但只是剛好他看（閉路電視）的時候，你走入了『死位』。」淑樺理解這是公司保障員工安全的方法，但全天候監察始終會帶來一定壓力，「有時腳痛，都不可以行得太慢。」
頂工、守停車場、巡樓 一更兩個人做哂
年多前，淑樺由劏房搬進了單身人士宿舍，租金大約千多元，大大減輕了其經濟壓力，但她仍不大願意花錢看醫生，有次看到電視介紹靜脈曲張的症狀，就得知自己因長期走動而得了這個問題，但擔心影響收入而避免請假，「因為請一天會扣自己錢，除非要病足四日，才拿到病假錢，有同事工作時傷了筋，也不願提早走。」
淑樺認為，同事的工作量不勝負荷引致勞損，主因是人手不足的問題。現時每更只有兩名同事及一位主管上班，當其中一位巡樓時，另一位則要負責所有雜務，「不用多，加多一個就夠，起碼可以多個人頂替，工作不用那麼急。」
面對人手不足，身患腳疾，淑樺於一個月後決定就跟上司申請調職，轉到於工作量較輕的宿舍工作。「很想繼續留在這個行業，但如果身體有事的話，都擔心做不到下去。」
以下為系列其他報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