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截肢者的跑步夢1】失雙腿不失尊嚴 58歲仇健明:輪椅困不住我
仇健明,今年5歲半。學行學走學去廁所學吃飯學著衫,衣食著行全都要由零開始學起,因他2013年為意外而失去雙腿。「我出事時,身體的血都沒用了,所有血都是重新輸過的,這些血代表我第二個人生。」
仇健明,其實已經58歲了,但每次見面,他都會孜孜不倦地說著這幾年「重生」的事,他說,自己猶如個五歲半的小孩,走段路亦要從頭學起。
兩年多前,記者因為做一個關於輪椅拳手的專題而訪問史泰龍,他每星期運動五、六天,含著一泡淚鍛練,為的是打出一雙腿,裝上刀片腳,不再被輪椅困住自己的世界。那時訪問完結,記者就擱下手上的筆和簿,但他繼續學習成長,路遙遙,無止境。這天,他參加了健全人士都覺得吃力萬分的六公里「斯巴達障礙賽」,他更是當天唯一一個傷殘人士參賽者。除去義肢,用一雙長滿繭的手踽踽而行,看到艱險的路段時,同行者不時提議抬起他,他卻執意說:「不要不要,由我自己行。」途中,有救護員看到一個比平常人矮大半截的身影,以為他坐倒在地,衝上前欲救援,方知是位截肢奇人。你可以說他求突破,但也有人認為他「搵嚟搞」,安安份份坐在輪椅吃喝睡拉不好嗎?
攝:曾梓洋
五年半前還在舞台後台工作的仇健明是個工作狂,左腳腳踝有個小傷口,紅腫得像豬蹄,但他沒有理會,直到送院那天,左腳腫得有血水滲出來,原來是感染了食肉菌。當時他體形碩大,一直以為自己是匹狂傲之馬,天上地下,唯我獨尊。他還問姑娘可否替他打枝止痛針,工作後才入院治理,誰知姑娘一口拒絕,方知大事不妙。起初他以為沒什麼大不了,就在大腿割一點肉,補到腳踝位置。那時他還不知道,跨進手術門的瞬間,他的命運就從此改寫。
哭著迎來第二人生
醫生替他注入麻醉針,下一秒醒來白濛濛一片,全身軟弱無力,嗅到的是嗆鼻的消毒藥水味道。時間彷彿須臾而逝,但原來仇健明已經昏迷了兩星期。在這段時間,醫生共替他施了8次手術,在左上胸打了12支抗生素,令心肝脾肺腎幾乎壞死,醒來後揸匙羹都乏力。手術過後,左邊只剩下4吋大腿,右腳小腿則離他而去,原本身高6呎1吋的他,一覺睡醒,就失去了三分一的自己。沒有一個人夠膽告知真相,姑娘一直用布包着他的下身,說怕他着涼。終於,有晚他竭盡全力把布拿開,他終於頓失整個世界,哭得肝腸寸斷。
但哭,又如何?腿不會為淚水走回來。天給他關上一道門,他就要用雙手尋找第二道通往光明的門。他說:「我眼前有兩個選擇,一係坐老人院,飲食大小二便都要依賴別人,二是食得有營養,食全世界最難食、淡而無味的醫院餐,要自己快點好起來,學行學走、裝義肢,我不甘心一輩子坐輪椅。」
失去高度 不能失去尊嚴
點擊下圖,看仇健明兩年多來的訓練照片:
後來,他在那個充滿消毒藥水味的地方捱了250多天,起初因為傷口太嫩,連移動到輪椅都痛入骨髓。同年7月18日,是史泰龍裝上義肢的第一天,為了方便如廁、站、坐等生活細節,醫生調低了史泰龍義肢的高度,使他的身高由原來的6呎1吋,改成現在的5呎10吋,使他走起來沒那麼吃力。
出院一年多,坐在輪椅上的仇健明為了方便如廁,沒有選擇以長褲蓋著他截去的腿,而是穿了短褲,短褲下是他新的人生伙伴--義肢。不少截肢患者在手術後,都會因為身體殘障而封閉自我,但仇健明早已完全接受自己,所以在出院後,已很努力地融入社會。豈料,童言無忌,他被一個小孩子天真率直的說話刺穿了心。
「𠵱個叔叔好似機械人」
小朋友,叔叔跟你一樣,像一張白紙來到世上,叔叔重生也不過一年多,跟你一樣是個小孩,好多事物都要慢慢認識和學習。
有個小孩在街上看到他,竟大喊:「媽咪,𠵱個叔叔好似機械人,好奇怪呀!」仇健明當時好不難受,但亦按捺著自己的情緒,並跟那孩子說:「小朋友,叔叔跟你一樣,像一張白紙來到世上,叔叔重生也不過一年多,跟你一樣是個小孩,好多事物都要慢慢認識和學習。叔叔不是機械人,叔叔只不過在意外中失去了雙腳,現在裝了一對義肢。」仇健明還邀請那小孩靠近他,看看身下的義肢,此時仇健明點頭說道:「教育係好重要。」
仇健明不介意自己被誤當機械人,亦認為生活方便比別人的目光更重要,訪問期間,他總會主動把假腳拆開,展示那被截去的雙腿。但他最在意的,就是不想被自己瞧不起。他總跟自己說,輪椅不能是他一輩子的歸宿,他,一定要重新站起來看世界。
光和暗,他就是懂得向光的一邊看。在一場人人都用腳完成的障礙賽中,史泰龍卻是用手完成,身體比別人短了一大截,但人短志不短,他到底如何徒手抵壘?詳看下集:【截肢者的跑步夢2】唯一傷殘參加者 一雙手捱爬六公里:我選擇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