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匠相傳】細路醉心大戲屬非主流?粵劇老師:師長覺得不合潮流

撰文:梁雪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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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香港粵劇學者協會與倫敦音樂學院聯合舉辦的全球首個粵曲演唱考級試,可於10月5日至11月5日在網上報名,考試將於今年12月至明年1月舉行。熱衷於兒童粵劇教育工作的揚鳴粵劇團團長劉惠鳴認為粵劇仍然是香港的非主流,醉心粵劇的小朋友甚至不敢跟同學坦言興趣,自覺是怪物,老師及家長又會覺得小朋友「好傻,揀呢啲嘢學」,應該把時間花在符合「潮流」的技藝,劉惠鳴說:「粵劇現在對大部分人而言,仍然是冷門興趣,可能拿著張證書對升學也有幫助。」
這天幾個學生在跟劉惠鳴練戲,有人自四歲已開始學粵劇。當其他人在聽K-pop之時,他們聽的卻是《帝女花》、《鳳閣恩仇未了情》、《花田八喜》;當別人暑假在家hea、唱K、睇戲之際,他們每天練戲練一整日。生活和興趣離同學千百丈遠,他們有沒有感到不自在?
攝影:吳鍾坤

今年13歲的馮熙堯在5、6歲時已開始學粵劇,起初被粵劇表演的音樂和角色造型吸引,那時他還未懂「台上一分鐘,台上一年功」的道理,只覺得做大戲的人「好威」。他揚起雙眉地說:「一開始以為好好玩,後來才發現要壓腿好辛苦。而且慢慢長大了,劉老師對我更嚴謹,壓腿不能曲腳,有次壓到第二日行樓梯都一柺一柺的。我的腿踢得不夠直不夠高,自己都覺得好瘀。」那會不會想放棄?熙堯自鳴得意地說:「不會呀,我那麼喜歡,怎會放棄?」

小男孩的粵劇明星夢

馮熙堯在5、6歲時已開始學粵劇,有次壓腿壓得行樓梯也痛,但都是值得的。

從小就發「粵劇明星夢」的熙堯在學校有個外號,叫「粵劇小王子」。單從這個外號就感覺他對粵劇的熱情,心情不好時,聽首《帝女花》就能笑起來;平日練習雖然辛苦,但只要站上舞台,他就感到自在輕鬆。他說:「在幼稚園時,跟老師說我喜歡粵劇,老師就叫我唱首《鳳閣恩仇未了情》,老師叫我繼續努力,同學咪笑囉。」他自言,與同學的興趣不一樣也沒關係,「同學覺得我奇怪也不會理會,反正也很少跟他們聊天。」

今年17歲的吳穎堯是劇團中的大師姐,大家都叫她「姐姐」。跟老師劉惠鳴一樣,演出時擔綱「生角」,即男性角色。不過她11歲才開始學粵劇,比起熙堯,算是遲起步,但同樣愛粵劇愛得不能自拔。臨近表演,每個禮拜六日她都會去排戲,暑假時更是天天苦練,留在排練室十數小時也不肯走。

「應不應該說我喜歡粵劇呢?」

已升讀大學的吳穎堯(右)自11歲學粵劇,同期的同學因為各種原因不再來了,她對粵劇的熱情仍然沒有減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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穎堯是上屆文憑試考生,現於香港中文大學修讀護理系。考試前僅僅暫時練習三個月;今年年初還去了佛山表演,穎堯尷尬地道,連老師都有微言,覺得她不應花心思在文憑試以外的事情。預備文憑試「閉關」期間沒時間排戲,她就讓粵曲成為溫書的配樂:「在家溫書、休息、食飯都會聽歌。溫書時,一首40分鐘,溫書感到累了,便唱兩句,繼續溫就當背景音樂。」

「粵劇小王子」熙堯無懼與同儕過著不一樣的生活,穎堯則一度猶疑,她說:「讀小學時也有猶疑,應不應該說我喜歡粵劇呢?大家都是打波、彈琴,你話自己鍾意睇大戲、做大戲,別人會『吓』一聲,而且那時沒那麼多表演機會,不會邀請朋友來看,別人就不太了解我。所以小學時,只會跟最好的朋友和較熟的老師分享,也不會在大家分享興趣時,說我喜歡大戲。到了中學,因為大家見識多了,不會覺得你老土;亦因為近幾年真的多了演出機會,慢慢有好朋友來捧場,看到我表演,會明白為什麼每個星期約我出街我都說沒空。」

粵劇助學文言文

跟熙堯一樣,當初之所以被粵劇吸引,亦因為粵劇色彩艷麗多變的服飾,她笑說:「迪士尼公主的衣服全部都是淨色嘛!起初喜歡戲服的刺繡,慢慢才發現粵劇如服飾有很多文化歷史元素。」粵劇服飾不只是色彩艷麗,而且非常講究,不同的服飾有其象徵意義,例如蟒是飾演帝王、丞相、元帥和高級官員的戲服;帝王穿五爪明黃蟒,官蟒就是四爪的,而且依官階分紅、淡黃、綠、白、黑五色。

穎堯醉心粵劇,除了練得一把好嗓子,還能在學業上幫她一把,她說:「例如文言文的字很難,但我們背曲時,已接觸到很多古字;又會了解當時朝代的觀念和文化,最老土的就是忠義和孝道。別人升中時會擔心要讀文言文怎辦,但我們不知不覺就累積了很多文言文生字。」

剛升讀中二的熙堯亦開始學習文言文,「很多字在唱曲時會出現,例如讀《楊修之死》,那些『修曰、操曰、汝』都經常見到,四字詞也累積得較多。我試過作文時,索性用文言文作,誰知被老師扣分,我問老師原因,老師說:『呢篇係正常文嚟嘅,做咩寫文言文?』問我是否學粵劇學到傻了,我呆一呆,沒答啊!」熙堯忍俊不禁道。

家長覺得學粵劇「唔抵」

起初幾位同學聊得輕鬆,劉老師(中)說要排練,大家都認真起來。劉惠鳴說:「我是很惡呀,他們說我氣場好厲害,可能我以前老師都很惡,亦覺得他們青春有限,不能浪費時間。」

跟熙堯一樣,當初之所以被粵劇吸引,亦因為粵劇色彩艷麗多變的服飾,她笑說:「迪士尼公主的衣服全部都是淨色嘛!起初喜歡戲服的刺繡,慢慢才發現粵劇如服飾有很多文化歷史元素。」粵劇服飾不只是色彩艷麗,而且非常講究,不同的服飾有其象徵意義,例如蟒是飾演帝王、丞相、元帥和高級官員的戲服;帝王穿五爪明黃蟒,官蟒就是四爪的,而且依官階分紅、淡黃、綠、白、黑五色。

穎堯醉心粵劇,除了練得一把好嗓子,還能在學業上幫她一把,她說:「例如文言文的字很難,但我們背曲時,已接觸到很多古字;又會了解當時朝代的觀念和文化,最老土的就是忠義和孝道。別人升中時會擔心要讀文言文怎辦,但我們不知不覺就累積了很多文言文生字。」

剛升讀中二的熙堯亦開始學習文言文,「很多字在唱曲時會出現,例如讀《楊修之死》,那些『修曰、操曰、汝』都經常見到,四字詞也累積得較多。我試過作文時,索性用文言文作,誰知被老師扣分,我問老師原因,老師說:『呢篇係正常文嚟嘅,做咩寫文言文?』問我是否學粵劇學到傻了,我呆一呆,沒答啊!」熙堯忍俊不禁道。

家長覺得學粵劇「唔抵」

台上一分鐘,台下十年功。笑容的排練一點也不輕鬆。

他們的老師劉惠鳴認為近年社會對粵劇開始改觀,想學粵劇的小朋友也愈來愈多,她說:「香港人以前挺抗拒粵劇,所以以前很難招生,有一個肯學已經很開心。有學生的家人原本不喜歡粵劇,只是孩子想來學也沒辦法,所以我也要做好榜樣,對任何事都不能馬虎,讓家長見到劉老師都是個好人,跟我做人處事起碼不會學壞。」

她亦擔心學生在學校難以融入社群,「我問他們有沒有其他娛樂,他們會說:『唔駛啦,其他嘢唔啱我哋玩』,所以有時會擔心他們難以融入社會,亦的確有學生與校內同學合不來,覺得別人不明白自己。近幾年已經好一點,早幾年情況更差,好多老師、家長不接受大戲,會覺得你那麼傻,選擇這些不合潮流的東西學,我的學生也不好受呀,覺得自己是怪物。」

隨著愈來愈多粵劇課程出現,政府在資金和場地的資助漸多,加上即將啟用的西九戲曲中心,劉惠鳴覺得港人逐漸由覺得粵劇老土,變成覺得它獨特。不過,她也承認粵劇在香港仍然算是冷門興趣,她說:「很難找觀眾來看表演,尤其是年長一點的學生,有時不敢讓人知道自己學大戲,也不敢邀請人看自己表演。」

粵曲演唱考級試現正接受報名,劉惠鳴不肯定考試制度能否提升粵劇師資或學生的質素,但她希望這個考級制度能改變社會對粵劇「封閉」、「老套」等觀感。

劉惠鳴笑說:「這裡像托兒所,他們朝早玩到夜晚都不肯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