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黃牛說不】跟五月天歌迷排一晚夜隊 組隊互助結果買唔買到?

撰文:李慧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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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三月是五月天歌迷的惡夢開端:塗黑內部認購的絕望座位表、令人要狂按F5到換鍵盤的售票系統、排隊夜戰突然插隊的黃牛黨——只求一張門票入場,為何難過登天?今年五月天和黃子華等演出的信用卡優先訂票系統負荷力太低,網民從早上九點F5到晚上十點都只能望見「系統繁忙」;而訂票時間完結前,各大論壇、國際門票平台上如Viagogo已經有人賣飛——黃子華和久石讓的門票賣逾萬元,五月天的尾二場次,每張$1,080元門票正以$6,726發售,炒貴逾6倍;$380門票則賣$1530,炒貴逾4倍。曾有黃牛炒家受訪時指,黃牛黨以電腦程式癱瘓購票系統,且聘請人手在購票地點排隊,入行四年賺逾百萬元。由於罰款過輕、執法不嚴、公開售賣門票比例低,依循正常而合法途徑購票,成功機會微乎其微,市民是不是要硬食黃牛?來看不肯硬食黃牛的五月天歌迷夜排經歷,如何組隊自救,輪候一張可能最終也到不了手的門票。(文中歌迷emily為化名)攝影:盧君朗、李慧筠

3月25日 早上8點半公售四日前排隊 單車頭盔傍身

Emily和朋友約定這天開始排隊買五月天的演唱會門票。為抗黃牛,由歌迷發起的Facebook專頁「五月天演唱會-正價門票買賣計劃」鼓勵大家在大埔區、屯門區等組隊購票,Emily九個人因共同朋友而認識,在大角咀區組成隊伍。倒數公開售票還有四日,但沿路的欄杆貼滿了不同人的霸位A4紙,說明自己排的號碼。Emily他們最初排20至28號。

「帳篷裡有傍身用的單車頭盔。紙皮預防食環署因阻街拆營時仲有紙皮可以坐。十幾舊Power Bank,方便電話充電保持聯絡。營內有燈、檯凳,畀大家做功課、做公司嘢。還有大量零食。」Emily帶我躲入帳篷,裡面放滿了五月天的照片。多人時他們四至五人躲在營內,播著五月天的歌,做功課、寫劇本。

開初兩晚只有一個人守夜,他們搭帳篷是想保障隊友安全。前幾日正正有大陸歌迷遇上排隊黨聲稱已「霸頭位」而爭執,歌迷被人拿起摺櫈打傷頭。「其實大家都好驚,所以有頭盔。」不過第一晚的隊伍中,除了排頭位的非華藉人士,大多是只見紙皮不見人,氣氛尚算平靜。

買飛買到戴頭盔?(盧君朗攝)

3月26日 晚上9點求票西裝男買黃牛

若沒有內部飛,普通歌迷要買門票,一般有三種方式:上網買、打電話去買(優先訂票及公開售票各一次),或者在公開售票時到現場買。Emily的隊友Winnie是上班族,3年前買門票,她只需當日早上九點到達現場。但時間一年比一年推前:2年前要前一晚到、去年她24小時前到險些買不到門票,而今年她決定早5日去瞓街。「以前我要張飛係因為我有需要,而家有人要係因為知個歌手可以幫佢搵到錢。」

決定親身去買,組隊就變得很重要。「始終大家返工返學,可互相幫助去睇位。也是安全問題,有事時不怕人少力薄。」Emily說,他們有人是上班族,有人待業,也有學生,眾人一早編好更,每人按自己能力分擔40小時左右的時數,確保全天候有人看守帳篷,原則是每人真的要為門票付出什麼,不要收割別人努力。

一晚有個20多歲的西裝男來問她們排什麼,之後拿錢問可不可以幫他買一張門票。她們拒絕,後來男子向非華藉人士問價,他們開價400元代買一張,之後會否再加錢,不得而知。這之後,非華藉人士聲稱自己數錯人數,由原初10個人排隊變成11個,整條隊伍向後挪移一位,隊伍為此爭吵了一輪。

「如果少啲呢種人就會少啲黃牛飛。」Emily說。

Emily(化名)在大角咀排了5日4夜。(李慧筠攝)

3月27日 晚上7點阻街拆帳篷 警察:咁辛苦點解唔買黃牛?

Emily上學時收到朋友訊息,這天是歌手張敬軒演唱會的公開售票日,通利琴行放隊頭20人買門票。不過從街上走入商場的過程,朋友見證黃牛黨「解壓縮」,意思即從20人變成30多人。買後,一行人回到頭位排隊等買五月天的門票。「佢哋玩哂啦!其他係買完要排隊尾㗎嘛。」

晚上七點左右,有後來人士報警投訴前排帳篷空無一人,警察到場指所有人阻街,要收起帳篷。眾人無奈地撕下紙皮坐在街上。「有個女警話,排得咁辛苦做咩,買黃牛仲好啦。咁係咪知法犯法?」Emily說:「維持正義的警察係無視我們付出,打壓歌迷、放縱黃牛。」

未公開售票前,五月天的前排門票在網上炒至原價六倍。

3月28日 晚上10點演唱會是一年一度心靈寄託

最後一晚,目測至少有70個人在排隊,排到最後的人連自己號碼是多少都不清楚,他們都攤在地上睡,要不聊天打機,也有人溫書。

Emily是團隊當中年紀最小的,她穿著校服來,帶電腦在營裡做功課。現在其實是她考大學的季節,她瞞住家人輪候買門票,甚至協助整合不同區的隊伍情報,發放在網上平台供人參考。

為了一張門票,在街上睡四天值得嗎?她說值。這是她的心靈寄託,具體化作電話殼的圖案、電話屏幕、願意打3,781通電話購票並在街上瞓5日買正價門票的堅持。

對歌迷來說,演唱會是一年一度的心靈寄託。今年完了,就倒數下一年的。(李慧筠攝)

她在台灣長大,五月天的歌陪她成長,之後隻身來香港讀書,那些歌讓她有回家感覺,也陪她走過一些低潮期——別人問她選科怎麼選些不賺錢的,樂團的歌詞告訴她別怕跟別人不一樣。買賣黃牛跟那些每天跟她說錢的人大抵一樣:「係咪覺得錢可以解決所有事?」

「睇演唱會,聽他們說話,好像人生的充電,可以走更長的路。在香港很多壓力沒有地方抒發,你入到演唱會,這裡沒有勾心鬥角,可以抒發累積了一年的情感。」她說。去看演唱會像朝聖,你見到上一首歌人人滿眶眼淚,下首歌隨節拍奔跳如上鏈玩具,彷彿推翻一般人覺得香港人冷漠或疏離的印象。在一些歌或氣氛裡面他們找到暫時的棲身之所,不顧一切只想每年重遇這樣的人和空間。

3月29日、早上10點公開發售日 系統癱瘓

九點的時候,人龍已經超過200人。購票系統在十點正仍未開賣,人們鼓噪一輪後,售票處職員貼出告示指會延期開賣。Emily和朋友從9點半企到12點45分,系統終於重新啟動,排全隊第三組的他們足足等了四小時才買到門票。

罰款及執法力度過輕 警方沒有檢控數字

「黃牛飛是剝奪其他人娛樂的權利。」歌迷Emily和Winnie說。「政府卻只會叫人不要買黃牛。推實名制才能真正杜絕黃牛。」

誠如黃子華說:「演唱會當然唔係食飯咁重要,但今日每一次受歡迎演唱會都係咁嘅時候,民間普通嘅文娛活動,每次受到咁大剝削,有關部門係咪要正視吓呢?」

在香港,約束炒賣門票的法例主要是《公眾娛樂場所條例》(第172章)——任何人以超過活動舉辦機構所定的票價售賣或要約,出售獲發牌照公眾娛樂場所的活動門票即屬違法,可處罰款2,000元。但康樂及文化事務署管理的場所如香港文化中心、香港大球場、紅館獲豁免。《公眾娛樂場所條例》最後一次修訂日期為1950年,顯然過時,而黃牛轉售利潤遠遠高於2,000元。

民政事務局局長劉江華在2018年3月回答立法會議員馬逢國提問時,指警方十分留意炒黃牛活動,不過就沒有備存每年接獲黃牛活動的舉報數字,也沒有檢控及定罪個案數字。其實執法並非不可能,2004年警方曾以涉嫌違反《刑事罪行條例》「有犯罪或不誠實意圖而取用電腦」拘捕十名懷疑黃牛黨;前立法會議員梁國雄團隊亦提出可以《文娛中心條例》第12條作出檢控。

政府「只會叫人不要買黃牛。推實名制才能真正杜絕黃牛。」(盧君朗攝)

實名制可不可行?港樂、亞博正推行

不少日本的演唱活動需要買方實名登記,並將名字印在門票上以核實入場身份,防止黃牛黨轉售圖利。實名制在香港是否可行?2014年時任署理民政事務局局長許曉暉回答議員提問,指康文署認為大型活動實行實名制有運作和監察上的困難,例如牽涉個人資料、影響售票處及主辦機構的票務運作;又指香港購票人士對實名制購票有保留及顧慮。

不過,最近港樂舉辦作曲家久石讓音樂會,以抽籤實名制售賣加場門票;亞洲國際博覽館今年開始推行實名購票制,網民反應正面。

台灣拓元售票公司總經理邱光宗曾經撰文分享在小巨蛋推行「實名制」的困難,主辦方有時要處理歌迷登記時填錯名字、遲到場等奇難雜症:「高雄那場約2,000個實名制的座位,我們開了10個窗口、服務了5個半小時才勉強消化掉,讓所有人在開演前完成取票入場。」

實名制的實際操作需要大眾更多的討論和配合,而公開售票比例、購票系統和執法打擊炒賣等等仍有待政府和主辦方檢討改進。香港人已經厭倦費盡心神與黃牛爭一張合理價格的門票,在這城市,任何事物包括基本需要如房屋都正淪為炒賣商品,政府何時帶頭介入,遏止社會上各式各樣的不合理炒賣行為?

向黃牛說不 原價「配票」平台

「我記得2007年易買好多,我返學入廁所打電話都買到門票,而家就算請假係屋企狂㩒都未必買到飛。黃牛愈來愈有組織,點解歌迷唔可以組織起黎互相幫助呢?」五月天歌迷Rebekah不甘心每年都受黃牛炒賣剝削購票權利。

去年她買入多餘門票,利用應用程式「Carousell」找尋求票的歌迷,並呼籲其他人把手上多出門票原價轉讓,她一手一腳把資料填入Excel表格,幫近40幾個歌迷「配票」。今年她希望繼續用工餘時間整理求票和讓票資料、檢驗求票的人是否真歌迷,再配對雙方交換聯絡見面。「買唔到正價飛,我就唔睇,如果每年都有人幫襯黃牛,政府繼續唔積極處理,情況就會愈嚴重,愈控制唔到個票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