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作狂.上】日做16小時 愛工作也崩潰:懂反抗的人留得較久

撰文:黃妍萍
出版:更新:

「癡線的,真是癡線的。」80後的阿湘(化名)不時用鄙視的語氣笑自己,然後又繼續興高采烈地說着那些瘋狂事跡。不久前才發現自己是工作狂的她,曾經日做14小時,直落吃早餐再做私人補習,共做16小時,終於躺到床上時,距離再上班的時間只有5個鐘。她說正職要做14小時,是公司問題加自己奴性的問題:「沒想過反抗,食到便食,沒想過大叫『死啦我』。」
只是沒大叫,不懂大叫,不代表沒事。

阿湘說自己有段日子見光死——日出,代表她又耗了一晚,而工作仍未做完。(資料圖片/吳鍾坤攝)

只有工作才是有意義

「今日對我來說是沒意義的。」她說。「即是……補習又要改夜些,係囉。」

只有工作才有意義,因為多年來她的生命只有工作。她第一份工是外展社工,每晚9點到第二天凌晨6點,和少男少女唱K打機,直落做行政工作,再教活動助理工作、邊閒談邊檢討,直到9點、10點,有時還會陪少女去家計會、上法庭,「慣了每天做10多個鐘,睡醒就開工。」

後來她去了報館,下午上班做10個鐘到凌晨,她覺得還可以再捱多一會。「是開心的,那樣東西你很喜歡做,如果做得不夠好會很不開心。一個鐘不行,我給夠兩個鐘、三個鐘、四個鐘。」有時回到家還在想,又看行家出了什麼。

有次「早了」下班回到家,表面開心,卻其實無助:「好像很hea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於是她還是磨蹭到5、6點,「但我不會記得那晚做了什麼,又不覺得是放鬆了。」睡了,還會不斷驚醒,「不斷問自己,咦,是不是可以做這個那個。」

「可能1點可以收工,但又覺得可以再tune,再看多會,可能望多陣會好些。」她說。「對工作狂來說,就算用完那24個鐘,都還有第二個24個鐘。」(資料圖片/王嘉豪攝)

工作量倍增 甩頭髮、手震、工作質量變差

那時她總在工作吃飯後溜出去看海,旁人以為她喜歡海,她卻說:「對眼累了而已,如果對眼沒那麼累,我可能繼續看報紙。」再之前,她甚至拿着飯盒出去吃,順便讓雙眼休息。

後來吃飯和看海可以分開,是因為工作量逼得她終於需要放鬆——每人每天一般需排1至2個版,她高峰時卻試過一日排3.5版,有時還要再做非即日的專題版,做到日出。加上當時有經濟壓力,她在上班前後各接了一份補習,「唯一是那時會覺得看看海都不是問題。」

「頭髮掉得很厲害,喝咖啡會手震,搭地鐵站着都會睡着,跪着跪着,好樣衰。」甚至發夢都會看到要排的版,上班又會無故發脾氣,工作質量也差了:「別人的相選得比你好,會覺得如果想多一步應該就可以,但根本就沒精力再去想。」——每天下班只夠時間睡,睡完就回來拼命做,「都未來得及消化、增值,或停一停想一想。」工作量和壓力,讓她忍不住在上司面前哭了兩次,瀕臨崩潰。

無數的人在城市裏掙扎。(資料圖片/黃永俊攝)

奴性的背後:沒有生活的長工時

最終讓她生還的,竟是經濟壓力——報館薪金比其他行業低,無可奈何下,她只能離開,轉往別的文職工作。她說當時瀕臨崩潰,其實與自己的「奴性」也有關:「覺得自己都做到,沒想過不試。總是想着:得嘅,得嘅。先試試吧,沒理由不行的,不行便再放心機,加多兩個鐘。不會做不到的,睡少些吧,吃飯?拿個飯盒吃。看海?不要玩吧。」她說。「公司給你之餘,你又肯去接,以為自己接到。」

在那個環境下,同事大都一樣熱血,自己也就沒有拒絕的想法,只會質疑自己能力不夠:「哎呀,又軟弱了。」——根本大家都着了魔,不夠「魔」好像就等於不正常。但着魔不是天生的,奴性也不是。一直以來的長工時,讓她沒有了其他生活重心,眼前只得工作,沒想過要拒絕。「如果你有其他focus,你自然沒得把一切放得那麼高。」

她知道有些人會怕上司責難而不敢拒絕,不過在那公司,會拒絕的人反而留得比較久,勤力的人,「你給他工作,他食到便食,到有日頂不住便走。」——沒看清下屬限制的管理人員,其實都有問題。

有段日子阿湘回到家還在想如何編好她的版。(資料圖片/陳嘉元攝)

「很多時只是自己框住了自己」

去到別的地方工作,她發現世上有另一種人:「他們會提出,行不行都好,我卻不懂得爭取。」她說:「其實就算我(沒接到額外的工作)看來不好,我別的東西都會做得好。而且分分鐘老闆也不是很在意,正常的公司不會因這些事就炒你、完全沒彎轉。」不過現實是,不時有網民指見工時被問是否願意加班,不正常的公司也還是存在。

不想自己也不正常,可以如何?她說:「基層沒了份工就真的沒了,但如果自己積蓄未至於完全不能走的話,很多時只是自己框住了自己。」她說她也被經濟壓力框住,「但是否完全不能鬆動呢?比較多是不夠膽和未想過。其實可以想一想,是否真的不能改變。」

從前的阿湘,其實不覺得自己是工作狂。「真的喜歡,又不會覺得很影響自己,就不會覺。」離開了報館後,她去了做準時收工的文職,才發現原來自己真的好喜歡工作,天天哭,最近終於嘗試讓自己放空。詳看下集:【工作狂.下】轉行後工時較短反覺空虛:我不懂面對自己的人生

她說平日沒工作時多數會去海邊,但其實不是很喜歡去, 「沒什麼地方真的很喜歡去,沒什麼時間做些其他事,約的人比較夜,沒什麼地方可以坐這麼久而已。」(黃妍萍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