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的山歌.上】水口村山歌製紀錄片 留存南大嶼鄉謠故事
「唱歌仔唱過年,想娶老婆無本錢」——吐盡光棍佬恨娶老婆的苦悶;「我今日做着人新抱,聽見雞啼心又忙」——唱出做人媳婦的辛酸。除了歷史書,從老香港人唱的山歌,同樣可以窺探舊日鄉村的村民日常。非牟利民間組織「城市日記」自去年暑假起,開始記錄大嶼山水口村——一條已有300年歷史的村落的故事,他們更訪問了最後一個懂得唱水口山歌的原居民,並記下、翻譯那些已絕跡的山歌,將那些年的流行曲傳承下去。
水口村在大嶼山之最南端、石壁水塘附近,市區人如果聽過這村落,或許只是因為這裏能拍攝到香港「天空之鏡」,或曾來過摸蜆。許多人卻未必知道,在盛產蜆的泥灘之上、農田的旁邊,有一條由池、馮、陳三姓人組成的原居民村,那裏有着十代人、近300年的香港歷史。
由記錄聲音到山歌
陳鳳明在水口村出生成長,九兄弟姊妹中,她是么女,家人是種田的,她小時候只負責在田邊玩耍、捉青蛙。中七畢業後曾搬到市區生活,父母一直留守。幾年前,她驚覺父母已老去,想留多點時間給家人,故毅然辭掉投身多年的社工工作,回到水口村去。
兩年前父親病重,陳鳳明開始將父母的日常對話、母親偶爾興起哼幾句的山歌錄下來:「當時沒有特別想記錄甚麼,純粹想留低他們的聲音。」去年暑假,城市日記的兩個青年入村,訪問了水口原居民,又對以圍頭話唱出的水口山歌有興趣,遂開始一同研究、翻譯,最終更拍成紀錄片。
老村民:我的生活不值得被記錄
水口山歌本來已在整整一代人之間絕跡。陳鳳明說,她從小到大都沒有聽過山歌;89歲的母親池婆,應該是水口村內,唯一一個仍懂得唱水口山歌的人:「另一個婆婆是由石壁水塘那邊嫁過來,唱的是客家話山歌,與水口的圍頭話山歌不一樣。」
歷史和文化,如果僅在「瞻仰遺容」時才能被記錄,事實上也沒有被真正保留。所以在拍攝紀錄片期間,城市日記同時找來文化企業「活現香港」的共同創辦人祁凱達(Haider)幫忙,與陳鳳明一起將山歌歌詞翻譯成粵、中、英(即口語、書面語和英文)三語,冀盼傳承這種消失中的文化。
事實上,要翻譯山歌,不止要熟悉中英語文,要參透歌詞背後的意思,還需要了解本港文化。Haider直言,過程中他經常看不明白歌詞,要在Google搜索、翻查粵語字典,再逐個逐個的問人。就如其中一首山歌,歌者以12種雀鳥比喻每個月份,他還得去向香港觀鳥會求助。
水口婆婆們起初對於拍攝計劃也感煩厭,陳鳳明笑說,母親池婆很多時候不願開腔唱歌,她還得「落嘴頭」哄對方:「她們覺得鄉下妹才會唱山歌,我們哪需要懂?她們看不到一種文化的可貴。」後來唱着說着當年的故事,興致才慢慢建立起來。
從歌詞窺探圍村生活風景
陳鳳明說,從前的人唱山歌,多是為勞動時抒發辛酸、感慨自身,或是男女之間互相調笑等。由於歌詞很「貼地」,村民們讀書不多,只覺得很有共鳴,便將山歌口耳相傳下去。
「70多年前,那個年代還沒有廣東流行曲,所以這些就是婆婆們年輕時的Pop songs(流行曲)。」Haider笑說,研究歌詞的過程中,也讓他們窺探那一代人的生活面貌和環境等。雖然村民們教育程度不高,歌詞用字通俗,但對於大自然的認識,卻比現在的大學生知得更多:「我喜歡行山、喜歡花草樹木,但看到小鳥,我只會知道是一隻鳥,不會講得出牠的名字。」
陳鳳明坦言,即使將山歌保留下來,也不會有人再唱:「其實山歌的生命已經失去,因為我們的生活已經和歌詞所描寫的不同。」但她覺得,這是一段獨特的香港文化,連身為水口村原居民的她,過去好幾十年也忽略了,故希望當還有人懂得唱水口山歌時,便將它記錄下來。
她又說,現時的水口已經不太水口,那從前的水口是怎樣的?政府近年有意發展南大嶼山,水口村亦在計劃之中,近月已有陌生人入村視察、劃記號,令部分村民看在眼裏惴惴不安。南大嶼和水口村日後將會變成怎樣,請留意此系列的下集。
《水口婆婆的山歌》放映 導演:陳浩倫 監製:黎穎詩 日期:2017年12月15日 時間:7:30pm 地點:藝穗會樓上劇場 如欲了解放映會詳情,請按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