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爭取生存】罕病少女愛寫詩 全身僅兩指可動:我夢想是當作家
罕見病脊髓性肌肉萎縮症(SMA)患者周佩珊(Josy)早前用兩隻手指打出過百頁建議書給特首,令這個病少有地獲得關注,最近政府終於宣佈會嘗試引入新藥。Josy說過她的夢想是SMA患者獲得醫治,但其實她還有另一個夢:當一個可以親手寫字的作家。
這天她坐在港大課室裏,用全身僅可移動的兩隻手指在平板電腦上滑着筆記。沒法舉手答問題,甚至沒法把頭仰得太高去看白板,她卻說:「生命是一樣很美的東西。」
喜歡詩:字短情長
Josy今年23歲,義工Carol說:「最近來訪問她的記者都是差不多這個年紀。」和那些同年紀的人一樣,Josy也有自己想做的事。她的夢想是當作家,不行的話,「和文字相關的都很好。」
喜歡上文字,像是命定。她是SMA患者中病情最嚴重的1型患者,無法站立、容易患肺炎,自小就住在醫院裏,到17歲才到特殊學校讀中學,醫院以外最初接觸到的,就是在學校裏讀的名著,「莎士比亞的《羅密歐與茱麗葉》、《王子復仇記》,那些修辭很美。」還有葉慈的詩,「他們寫的東西很多元化,而且就算是很久以前寫的東西,現在看還是有共鳴。」
她喜歡上詩,「詩就像一個人,有感情,可以用很短的說話表達自己。」她也喜歡記錄,曾經在失戀時寫過一首詩,後來再看,卻覺得自己當時太傻,但也更明白自己。
用全身力氣去溫習
她想進一步學習寫作,於是當年一心考入港大英文系,「這裏五湖四海的人都有,(和他們接觸)可以有多些人生經驗。」然而她很易累,難以支撐漫長的溫習,「別人一日做幾份past paper,我只得兩隻手指可以動,幾天才做到一份,做4至5年(past paper)已經很辛苦,根本做不完。」加上單是日常護理已用了大半天,剩下來可以溫習的時間不多,「要用全身力氣去集中精神,在幾個鐘內溫最多的東西。」
中五那年,她頻頻「爆肺」,差不多整年沒上學,「有想過遲些考的,甚至是考少一科,不入港大了(港大收生要求以6科成績計算)。但我真的很想做一個好的作家。」
最終她撐下去,如願考入港大英文系,「每一日可以上堂已是很難忘的事。」因為一個小感冒,也可能引來發炎、爆肺,被逼「走堂」。
無法上課的日子,她就寫詩。「我形容個肺是衰人,講他欺負我。」她笑笑說。「寫完之後就好像抒發了(不快心情)。」寫詩可以為她驅走黑暗,她很喜歡自己寫的《Hope for HOPE》。但「希望」從何而來?「一些小小的鼓勵,別人問:『要幫忙嗎?』或者有人幫你開門,這些小小的舉動已給了我們希望。」她說。「要努力去尋找,不找就沒有了。」
功課和建議書佔據了她的手
但更多時她根本無法寫作,「隻手愈來愈累,做完功課成隻手已經好像跛了。」她大大地嘆一口氣:「我常常都覺得呢,自己想成為一個作家,但又寫不到,連打字都不行。」
早前暑假本可以好好寫作,她卻選擇打一份長長的計劃書,花了整整4個月時間,爭取引進新藥。這種藥愈早使用愈好,對20多歲的她來說效用未明,但她說沒關係:「不想別人行我這條路,陷入絕望。」回想在醫院的那17年,「在醫院對着四道牆,每天做的東西都一樣,完全不知道生存是為了什麼。」她說。「面對將來就是面對死亡。」她看過不少朋友離世,「有時都會想起他們。」
「希望可以繼續生存」
為了為病友帶來希望,她願意暫時放下最喜歡的寫作;為了不吵到同學,她甚至默默承受不適——每次上課時,她都會卸下呼吸機,上完兩個小時的課,就要回宿舍插上呼吸機,休息兩小時。因此她不會選連續的課:「會很暈很辛苦。」
可以生存、可以上課,她就已經滿足。「生命是一樣很美的東西,有很多可能性。」她說昨天好朋友打給她聊了一會,今天記者來採訪聊天,都很開心,「每一天都是新的一天。開心不開心都有很多種,這就是生命美麗的地方。」早前特首在施政報告指會嘗試引進新藥,她喜出望外,「我很希望大家都可以繼續生存去追夢。」
然而,不是每次罕見病患者都如此幸運。現時香港未有罕見病定義及完整醫療政策,引進新藥不是易事——沒有政策提供誘因令藥廠將藥輸入香港、藥物註冊需時等。香港罕見疾病聯盟估計香港有2,500名罕見病患者,這些人,是否也能繼續生存、繼續追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