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慾人間】談一場HIV戀愛之前奏篇:桑拿黑房那一兩年春光乍洩

撰文:洪藹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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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約會,他們去長洲,如果有聲,該是海浪聲,船快要開出,不知快船還是慢船,個個聽海聲睡。船開出,夠鐘要食藥,御明長在銀包裡掏一粒藥,吞掉。他以為Donald會問:「你食咩藥」。什麼也沒有,還是海浪的聲音。落船在碼頭那段路,Donald沒有說話,御明忍不住問,「你點解唔問我食咩藥......是HIV的藥」Donald停下腳步,頭靠近御明,親了他第一下。海浪聲還在,他們吻著。回來,御明飛甩那時的男友。究竟兩個人之間的HIV是些什麼,Donald想不出,反正他覺得沒有東西隔在他們之間。御明說是買大送細,坦白交代了,每次做愛套照戴,戀愛一樣美麗。
但是世界哪裡美麗?御明和Donald不過是個假名,他們、連同他們的戀愛都是虛幻不存在的,在那同志以外的世界,HIV是有病的,藥盒寫「毒藥」,哪有可能是什麼自由長出來的帶刺玫瑰。
攝影:黃寶瑩

御明和Donald的樣子差不多沒有分別,御明梳韓風頭,Donald也梳,只是分界不一樣。

咸片裡的男主角

約在抹茶館,他坐下說來之前喝了四杯酒。酒精對他幾乎毫無作用,他還能清醒隱藏自己,「叫我御明吧」。「你問十個同志,有六七個是因為睇咸片,睇睇下聚焦在男方。」餐廳不吵,他說到這裡聲線壓到很細,細到頭要靠近他嘴巴才聽到。「我讀大學也有看,睇睇下按去看打飛機,再按去看男男。」一年級同一間宿舍的男生給他一張戲飛,《霜花店:朕的男人》,看完他們拖手。

第一個男友分手後,他有第二個男友,第三個男友,第四個,大學日子也完結。記性好,每場分手他也記得,他說這些是身體的記憶。前些日子他記起,很小很小時跟爸媽去旅行,路過一條馬路,「條馬路很長」,御明說。「條馬路是很寬」,爸爸說。父子在馬路前爭吵,御明記得他當時情緒的波動,揼地、大哭。那些分手的波動沒有這條馬路深刻,第一個男友怪他買外賣怎麼不拿筷子,第二個男友沒有什麼起伏,就是生得太醜,幾個月貨仔。第三個男友很多怪習慣,習慣去別人家過夜,又愛和所謂朋友戴一樣的飾物。

黑房裡的春光

第四個男友想和他做愛時,沒地方做,男友帶他去一個叫「黑房」的地方。御明將長方形的餐桌紙拿來當成平面圖。「這裡是入口,接待處有人給你鎖匙,25歲以下30元入場,大堂播電視,角落有儲物櫃,換衫換毛巾,入去就是淋浴室,都是全裸沖的,這邊有桑拿,你可以桑拿,再入去才是重中之重,哈哈哈,就是黑房啦﹗」「全黑的,有地燈,一間間房,有道門,房裡面有個床墊、有個枕頭,一堆安全套、潤滑劑任你取,有些房播愛情動作片。」

兩塊肉體黑房交疊,他們需要黑暗,黑能隱去面孔隱去身份,在這種陌生裡頭他們感到安全。如像網絡交友,沒有樣子沒有真實。有時連對話也省去,全裸淋浴看中塊頭,你望我我望你,一個行入黑房,一個尾隨,關門開門,關係也就完結。遇見熟人會尷尬,但沒人會多口向外頭唱。頭段日子御明和男友來,分手後他自己來,一星期來黑房兩三回。有什麼所謂,同志不是一直生存在地下世界嗎?「反正我們已經是天地不容」,來吧,承認人也像獸一樣去獵艷吧。後來的身體記憶他只記得一片黑。

御明一放假就喝酒,喝到斷片那種,Donald幾乎不喝。
我們看這是台面一碟爆谷,攝影師說這是細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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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追求性」

很多事情沒法解釋,一個朋友做心理醫生的常提他,不要小看悶,朋友聽赤柱的犯說,一個人沒事做,「不如搵啲嘢搞下,Let’s do something interesting. 」或許是黑房收30蚊太平又離他家太近,又或許那一兩年,他太悶,時間太多,可能是。「我的工一個月給我14日假,人工不差,多出來的時間日日要找些事做﹗現實沒有讓我痛苦,只是需要攝時間,我也不明為什麼當時那麼無聊﹗」

夜再深一點,我們路過樹影,進一間老酒吧,閣樓以前有英式桌球打,現在放三台飛鏢機,沒人飛鏢,只有我們。閣樓的燈有點黃,沒把他臉照黃,依然白,他說抹了點妝,眉是天生的粗。杯中紅酒御明他搖一搖,酒精沒下肚,話已經開始多,「我不是追求性,是放蕩,而且我有不錯的身型。」

HIV後的分手

驗到HIV,他那時的情人叫Victor,有情人便不落黑房,前前後後也有好幾個情人。初時發燒,燒好幾星期,看醫生沒有驗出什麼事,燒退了,他知道不對勁。過三個月潛伏期後他去了快速測試,驗到HIV positive,Victor搬了他相信的耶穌來安慰御明,神會帶領你之類。還沒確認HIV前幾天,Victor突然傳訊息給御明:「我接受不到和一個男人拍長拖。」「拍長拖等於承認是同性戀,不承認可當是逢場作戲嗎?」御明問。Victor沉默,他以前和女的拍過拖,現在他只是躲回那些黑暗裡。

到醫院抽血,確認真的感染了。

「你對於面對毫無難度。」我問。

「我想是,做人做到現在最偉大的一件事就是會面對所有問題。」

有HIV,也就是每天吃多一粒藥的事,三幾個月覆診,沒什麼難面對,以前隱瞞同志身份,現在隱瞞同志加HIV那粒藥和覆診信,日常他依舊光明。同事問他吃什麼藥,「胃藥囉!」

 

「很強的感覺,來啦!come on baby!HIV我都唔驚,仲有咩可怕!」

「會怕自己孤獨終老?」

「從來不會,我很肯定最後有人要!我知一定有人要的!正囉我副計!你第一眼見到我都覺得正啦係咪!」

他一定醉了。

(黃寶瑩攝)

Victor說分手,分了御明真的有人要,有過兩個情人,兩段夾雜HIV的戀愛,最近那段和Donald。感情的事會面對就好,坦蕩蕩吃藥,吃完就有人要;倒是父母,媽媽在房找到一個藥袋前,還不知道個仔是同志,他活20幾年人沒想過有日被逼要出櫃。請看下集

【情慾人間】HIV同志被迫雙料出櫃 基督教父母望神能改變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