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返人間】拍裸戲後遭客戶拒用 反叛的她:我影響了什麼形象?

撰文:何潔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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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歲的麥芷誼曾主演偶像劇《Y2K》、擔任由彭浩翔監製、青春電影《同班同學》的女主角,自言從演藝到模特兒生涯、全職售貨員再回到演藝生活,「是從一個困局到另一個困局。」她自言不是主流美女,即使工作量不多,她仍愛事事問「為什麼」和質疑主流價值,敢言性格讓她一直走在鋼線上,時常反思社會標準與行業規則,下一秒卻又擔心沒人再找自己工作,在各種矛盾間,她還是希望表現真實的自己。

她自言不是主流美女,即使工作量不多,她仍愛事事問「為什麼」和質疑主流價值,敢言的性格讓她一直走在鋼線上,時常反思社會標準與行業規則,下一秒卻又擔心沒人再找自己工作。(楊程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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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折返人間】《同班同學》主角轉行做Sales:我仍準備演下去

做模特兒賺生活費:你眼不夠大,可以睜大一點嗎?

2014年底,她辭去全職售貨員工作,重回收入不穩的生活。為了養家,她踏上了一條渴望做演員但惟有邊當模特兒邊找機會的折衷道路。她自覺皮膚黝黑,鼻子不筆直,每次試鏡她聽得最多客戶反應,是笑容不夠自然美麗,如是她在試鏡的巴士途中,總會拿住鏡子,不理乘客目光練習笑容。當她的微笑合格了,商戶又要求她眼睛睜大一點,笑多點、可愛點、斯文點、討好一點,但她每次都想反駁自己不是公主型,不想扮玉女,深信每人都有獨特性。

她試過一日趕四個廣告試鏡,跑勻港九新界,卻終究無功而還。即使後來能接拍大型電器商廣告,都只能淪為容祖兒的佈景版,廣告完結之時,連她一個大頭也沒有。

她說,行內的遊戲規則往往要人扮玉女迎合品牌,扮完乖乖女後,人們又會竊竊私語說「她平時不是這樣的」,她會問,到底是誰要模特兒做一個不是自己的模樣,誰又要轉頭加以恥笑?

她試過一日趕四個廣告試鏡,跑勻港島九龍新界,用盡心機,全軍覆沒。即使接拍百老匯電器廣告,一分鐘片段,她都是容祖兒的佈景版,左右兩邊都有模特兒,看不清她是哪一位,(楊程攝)

數年來,她接過的硬照與廣告不多,收入時而數千、最多達八萬,今日不知下月還有沒有工作,「有朋友都會接沒錢收的job,當賺機會。」當然,接到五千元的工作,花一天完成,已是香港每月人均收入的三份一。麥芷誼從沒說自己生活艱苦,她知道經濟上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但演員和模特兒都很考意志,當一年年過去,年過三十事業仍未有起色,便會問自己為何不一早去找會升職加薪的工作?每年都有年輕新人,可以突圍的有幾多?香港品牌容納到的類型有幾闊?每年有多少港產片會起用新人?能持續接電影的人並以此為生的人有幾多?百花爭豔的戰場上,公司決定捧你的機率有多高?在有限的青春裏,他們卻無限期地等待和浮沉。

離開安穩全職到當電影主角

2015年,她的轉捩點來臨。她到千多人面試的《同班同學》電影試鏡場合,「身邊都是被模特兒公司訓練到溫柔、大眾會喜歡的女生類型,也有薄有名氣的演員」。她看看身上數個刺青、想起自己不加掩飾的性情、平日忍不住脫口而出說粗話,頓感格格不入。她不知道後來選中她的原因,推測與她的想法有關,她不介意飾演社會邊緣人,想在劇本脈絡間反映社會有這樣的人,「她們之所以成為邊緣人,是主流劃了一條界線,把她們趕出來,邊緣是否就是她們的唯一標籤?我想打破社會塑造的既定形象,演一個有經歷而存在的人。」

拍《同班同學》日子辛苦,半個多月要拍成一部戲,一位新晉導演、三位新人,她們天天背劇本、理解角色、趕煞科。電影上映後,娛樂新聞不時把焦點放在另一位主角郭奕芯身上,形容她身材姣好、戲裡激戰黃宗堯、出席「東京國際電影節」時與蒼井空比拼上圍,電影預告則多有廖子妤和郭奕芯的特寫。

拍《同班同學》日子辛苦,半個多月要拍成一部戲,一位新晉導演、三位新人,她們天天背劇本、理解角色、趕煞科。(網上圖片)

至於麥芷誼,娛樂新聞標題不會特別quote她的名字,她大抵是三人中最不受注目的一個。「見到有網民話我似人妖,我真的像嗎?為何女生外表中性一點就是人妖?為何大眾對女生的想像總是那麼單一?為什麼不能看人的內涵、花了多少心思演戲、討論援交的社會現象?」

後來,她演過港台劇集的女同志、學生作品的黑社會女人。朋友會說:「你又做這些角色?再做的話你呢世都只會做這類角色。」她不解,「角色影衰了誰?社會真的有這些人存在,我們要面對現實,世界不是那麼fancy。我不介意做開荒牛,指出社會的流動狀態塑造出各種形態的人。」

因《同班同學》赤裸上陣而被客戶拒用

拍完電影後,再沒製片人找她當電影主角,頂多在《春嬌救志明》客串飾演配角的朋友。2016年,她只拍了十天電影。其餘時間都在接為數不多的模特兒工作、在朋友開的PMQ總店做半職店員,想演戲但沒太多機會卻堅持留下來的slasher生活。

《同班同學》赤裸演出後,馬會曾找她工作,卻在開工前兩天,收到電話說馬會以她拍過三級片為由取消聘用。她感到委屈,「三級是否一定是負面?裸露身體只是把人類最自然的狀態展現出來,亦是表達不同故事情節或情緒的一個方法,不揀我不要緊,但為何幫公司建立品牌的選角準則總是那麼表面?到底我影響了什麼形象?實在難以理解為何在香港仍然會有人認為裸露身體便等於低俗淫褻。」

當時她曾在Facebook打下這段話,「喺香港呢片道德高地,拍過三級片或者真係會同殺過人放過火同level,就算你interview過關,上training表現好,一被發現拍過三級片,oops sorry you are out. HKJC, shame on you.」

後來,一間財務公司以同樣理由拒絕她,該客戶認為《同班同學》不止是一部「三級片」,而是「咸片」,她沒抱怨這個決定,只是感到一把刀插在心頭。她的工作量已經少,每次公開招募上千人,被選中有幾位,不被選中的上千個。但她仍然直說心底話,接到拒絕通知,她沒默默嚥下苦水,而是在網上開名指責,她不怕得罪客戶、甚或讓其他公司見到這個模特兒會反咬一口的敢言性格,為的只是向社會發問:這些過時守舊的想法,真的合理嗎?

「如果每個品牌都有自己的性格而界線夠寬,應該是要發掘一個人,而不是磨滅他的特質。」(楊程攝)

過不穩生活 持續留下來就可以走出迷宮

她不時批判行規,也曾怕得罪人多,倒自己米,「覺得在踩鋼線,一說錯話就不能在這圈子生存,甚至像在自剪鋼線。但想了又想,到底是否為了不讓自己害怕,就做一個主流喜愛的形象?我做不來。就當我在做一個有風險的實驗,讓大家看到我真實的一面。」

如是她繼續在網上發佈長篇大論的想法、跟fans在留言討論、在行內不斷反問。捱、擔任電影主角然後過slasher生活,她在困局中發夢同時發問,盼望留下來,就可以走出迷宮。

深夜,她發來一句錄音:「我不喜歡因循守舊。做人不怕輸得慘,最怕贏得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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