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電三死工傷】判頭罔顧安全　沙井工人：為保飯碗惟有照做

日前位於紅磡的中電地盤發生致命意外，3名工人於沙井工作時不幸死亡。沙井深入地下，外人從不了解沙井的世界。現時67歲的阿桂，於漆黑的沙井工作33年，幾度與死神擦身而過。他指，判頭置工人安全於不顧，不提供安全帶、工人進入沙井前沒檢測沼氣乃平常事。順從的工人有工開，不順從的沒工開。

沙井世界：比出面熱成10度，安全鞋都裝滿汗

在不少發達城市如香港，河流被渠道化，街道及樓宇設渠疏導雨水及污水。走在街上，我們每天踩過很多渠蓋，但我們從不知道渠蓋以下每天都有工人在趕活，確保城市運行如常，是多麼不容易的事。

沙井是指建於排水渠或污水渠上以供檢查、測試和清除堵塞物的小室。興建樓宇前，必先興建沙井——先要掘坑，然後落模板及混凝土，由底部開始，及至內邊、頂部，逐步在深約兩至八米的地底建造一個小室。沙井一般是密封的，內裏漆黑一片又濕滑。

阿桂說，在沙井工作，一般比地面還要熱三至十度，每天都像「焗桑拿」，流「十斤八斤汗水」，「未入井時已開始流汗，每到中午便會換另一套衫，汗水多到安全鞋也灌滿，倒出來的汗水有好幾両重。那時真的流汗流到怕，喝幾多水也流出來。」因為汗臭，他會在地盤擺放幾套衫，上午穿一套，下午換一套。每天洗完便在工地晾曬，隔天再替換：「有時候太髒，也不好意思拿回家讓老婆洗。」收工後乘巴士時，雖然已換一套早上通勤時才穿的衣服，身上還是有汗味：「巴士上如有位置，便會立即走開自己坐，免得『臭親人』。」

每次看到沙井有關的意外，阿桂都會想：「有時都覺得自己大命，才仍活到今天。」任職地渠工人，再升至師傅的三十多年間，阿桂幾次與死神擦身而過。

判頭沒測沼氣便叫工人落井　後檢測發現真有沼氣

由於沙井內可能缺氧、有沼氣或其他有毒氣體，隨時發生爆炸或火警，根據《工廠及工業經營（密閉空間）規例》，進入沙井的工人必須持有可在密閉空間內工作的證明書，而工程公司須聘用合資格人士進行危險評估，包括以儀器測試井內空氣，才可發出進井證明書，讓工人進井。不過阿桂說，很多三判、四判的判頭並不會明確執行規例。

約30年前，阿桂初由工廠工人轉為地盤雜工。當時他在屯門某地盤工作，判頭叫他落沙井開水制，不過阿桂在地面上已嗅到一陣臭蛋味，又聽過前輩說沼氣可殺人，便拒絕落井：「我聞到已覺得很嗆鼻，便沒有落。判頭不喜歡，然後叫另一個工人落。」那位工人由他帶入行，是比他年輕十年的「後生仔」。後生仔出井後阿桂直罵他：「你差點沒命！」後生仔笑笑口說，他掩着鼻閉氣進去，沒事。阿桂看不過眼，向建築公司的安全主任匯報。公司後來檢測，確認該沙井真的有沼氣，把判頭大罵一頓。

不過判頭沒有受到別的懲罰，不顧工人安全的態度沒多改變。此後，阿桂一直沒再得那判頭信任，後生仔卻得判頭重用，每到工程接近完結時，判頭總是先叫阿桂不用來開工，留下後生仔。幾年後，該判頭旗下一個工人沒依從安全措施，從建造中的天橋墮下，該判頭要賠償過百萬，宣佈破產。

雖然此事已超過30年，但自2000年至今共有6宗關於沙井意外工人吸入沼氣而身亡的意外；而建造業傷亡個案更由2009年的2827宗，增至2015年的3863宗。

建築公司及工人重視安全  卻沒法監察判頭

約2010年，阿桂在掘坑時，旁邊有一堵兩米高乘兩米闊，十多厘米厚的石屎牆，泥土突然一鬆，電光火石間阿桂選擇了向右走，結果石屎場向左倒塌：「若果我向左走，已經沒命了。」工地的危險不只沙井內。阿桂就試過在地面差點被高空掉下來竹棚插中頭顱，也試過被車輛輾過腳掌及小腿，休息了大半年才能再開工。他的太太常常說：「佢條命係執返嚟㗎。」

由於意外頻繁，政府亦有多加關注，工人的安全意識改善，阿桂說現時不少判頭也有依足規矩，但他估計現時仍有約兩、三成判頭於沙井工作時沒有完全跟足指示，例如讓工人進入沙井前，並沒有先檢查沙井內有否沼氣，也沒安排安全帶等設備：「很多工人，為了保住飯碗，都會順判頭意去做。」不過阿桂「見過鬼怕黑」，有時判頭沒提供安全帶，他便直接問建築公司拿：「很多公司是顧安全的，不過當工程三判、四判，公司根本顧不了判頭怎樣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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