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百日】特朗普親俄路南柯一夢 改變對抗「常態」徒勞無功
4月29日是美國總統特朗普上任一百天。傳統上，這是美國傳媒與民眾探視白宮新主人四年施政藍圖的重要里程碑，但特朗普施政如今仍缺乏清晰方向，上台之初燒下的三把火，換來司法立法敗仗。
在外交戰場，他亦無法推動與俄羅斯和解的方略，更因此損兵折將，最終在百日慶典臨近之時，用59枚「戰斧」導彈宣示美俄關係重回美國數十年基本路線，連帶為中東地緣政治格局帶來改變。這次旋風式大轉向背後，特朗普無疑修了國際政治的重要一課。
由2015年的選戰開始，特朗普就一直把與俄羅斯修補關係掛在嘴邊，令外界猜疑美俄關係會進入一個怎樣的「新時代」。特朗普多次公開稱讚俄羅斯總統普京（Vladimir Putin）睿智實幹，其言論與美國外交精英常見的反俄言論形成極大衝突。他又在不同場合表達親俄立場，包括不認為俄羅斯介入烏克蘭內戰，聲言會在當選總統後取消對俄制裁，甚至承認俄國在克里米亞的主權等。他希望與莫斯科修補破裂關係，加強美俄合作。
敘利亞議題打破「修好」迷思
然而，敘利亞議題打破雙方「重塑」友好關係的迷思。敘利亞自2011年爆發內戰，奧巴馬政府在背後支持敘國反政府軍，並要求敘國總統巴沙爾（Bashar al-Assad）下台，俄國則支持巴沙爾，敘國戰爭演變成「代理戰」。早前近敘利亞再次發生化武襲擊，造成超過80多人死亡，敘國兒童死前的照片在網上廣泛流傳，惹來國際社會紛紛譴責，美國把矛頭直接指向巴沙爾政府。特朗普只花了60多小時，便迅速決定向敘國空軍基地發射多枚「戰斧」巡航導彈，成為了美軍首次直接針對敘利亞政府軍的軍事打擊。
「我不想成為世界的總統，我是美國的總統，從現在起，將會是美國優先。」特朗普在4月4日這樣說。只不過短短數日，特朗普便一反「常態」，把美國帶回世界事務的「中心」。空襲背後，他一方面構造新政府強硬的對外形象，為自己在國內加分，彌合白宮與國會中反對派的關係；另一方面，他也改變了美國以往在敘國被批評過於被動的角色，試圖用59枚導彈把敘國形勢的主導權帶回美國那邊。
蜜月期淪空談 普京動向惹憂慮
敘里亞內戰既為一場代理戰，美國打擊巴沙爾政府的做法固然獲得一眾波斯灣君主國支持，但此前大力協助巴沙爾政權扭轉乾坤的莫斯科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特朗普與普京的蜜月期還沒開始便告結束。白宮指控俄國嘗試隱瞞巴沙爾使用化武的言論，惹來俄國不滿。美國國務卿蒂勒森隨後出訪俄國，一直有消息指普京不會與他會面，兩人見面的決定直至最後一刻才對外確認。
蒂勒森擔任石油巨企埃克森美孚的行政總裁時，獲普京親手頒發「友誼勳章」，在華盛頓被歸為親俄派，但他顯然無法把握與普京及俄羅斯外長拉夫羅夫（Sergey Lavrov）的會面機會，彌合雙方的互信鴻溝。他在記者會上坦言：「目前美俄關係正陷入低點，兩國的信任基礎薄弱。」雖然雙方都強調兩個大國之間應該維持合作，卻無法為彼此在敘利亞問題上的分歧給出答案，普京更反過來警告特朗普，他也有「底線」，一旦美國超越，俄國便會以軍事作回應。
根據以往經驗，普京並非一個容易妥協的人。為了俄國在中東及敘國的影響力及角色，他可能會加強對巴沙爾的支持，又或者在其他地方與美國抗衡。一些西方觀察家便猜測，他可能重新在烏克蘭問題上做文章。俄羅斯在中亞地區的動向亦引起美國軍方警惕。美軍歐洲司令部司令斯卡帕洛蒂（Curtis Scaparrotti）上月便在國會警告，俄羅斯與阿富汗塔利班組織的往來日漸密切；美軍非洲司令部司令瓦爾德豪瑟（Thomas Waldhauser）則對俄羅斯在利比亞的動向表示關注。
特朗普本人或許真的希望美國與俄羅斯「化敵為友」，但掌權三個月來，在外交事務上學到的最大教訓是 —— 美俄之間處處面對戰略競爭，難以建立真正的互信，管理美國國安事務的一眾前將領，包括國防部長馬蒂斯與國家安全顧問麥克馬斯特，也不可能與特朗普合唱美俄大融合的樂章。
相關新聞：晤普京近兩小時 對敘國用化武分歧未解 蒂勒森：美俄關係陷低點
派F-35A戰機赴英震懾俄國
隨着親俄路線受阻，特朗普也一改以往批評國安盟友北約的口脗，轉而強調支持這個以對抗俄國為宗旨的冷戰產物。特朗普在競選總統曾時高聲形容北約「過時」，不滿成員國沒有遵守要求，將國民生產總值（GDP）2%作國防開支，甚至威脅若情況沒有改善，美國可能減少對北約的支持。然而，美軍空襲敘國後，北約秘書長斯托爾滕貝格（Jens Stoltenberg）訪美，特朗普與他會晤後，令人意外地在記者會上主動說：「我以前說北約過時，但現在再不過時了。」他讚揚北約協助打擊恐怖主義：「秘書長與我作了具建設性的討論，北約可在打擊恐怖主義上做得更多。我以前常投訴北約，但現在它轉變了，可以打擊恐怖主義。」在空襲敘國後這個敏感時刻，特朗普背後盤算除打擊恐怖主義，制衡俄國意圖亦心照不宣。
特朗普對俄策略改變之際，美俄的軍事亦動作頻頻。4月15日，美國派遣一批F-35A隱形戰機，首度飛抵英國空軍基地，與歐洲盟友空軍展開數周的聯合軍事訓練。部署F-35A戰機的主要目的自然是震懾俄國，減低歐洲盟友的憂慮。F-35A戰機飛抵歐洲的同一天，俄國兩艘戰艦駛往敘利亞。俄羅斯與北約互視對方為威脅，軍事對峙並非新鮮事，去年10月，英美等北約成員國宣布今年將派戰機到羅馬尼亞，美國承諾派部隊、大炮等軍備到俄國接壤的波蘭最大軍事基地，以回應俄國在莫斯科西側部署33萬大軍。美俄和解無望，軍事震懾舉動勢將有增無減，不單中東局勢更趨緊張，歐洲也再成驚弓之鳥。
批准黑山入北約 剃普京眼眉
特朗普不止改變了對北約的立場，還為北約擴張開綠燈，增添美俄角力戲劇性。4月11日，美國參議院批准歐洲小國黑山加入北約，預料5月成事。這對普京來說肯定是壞消息。黑山人口只有65萬，軍事實力毫不起眼，但她約200公里的海岸線具戰略意義，加上曾為南斯拉夫成員，多年來一直是俄羅斯與西方爭奪的目標。去年黑山大選，西方國家便指控俄羅斯「干預」選舉，希望阻止親歐派掌權。但是，最終上台的是親歐派。如今黑山將要加入北約，普京在抗衡歐美國家的戰略上，宛如輸了一仗。克里姆林宮曾多次斥責，北約邀請黑山加入是對俄羅斯的「挑釁」，隨着黑山入北約一事塵埃落定，俄外交部指這再次顯示北約試圖改變歐洲軍事政治格局，「不可避免地影響俄羅斯的利益，迫使我方作出相應回應」。
相關新聞：特朗普同意黑山加入北約 親西方小國曾惹來普京虎視眈眈
事實上，綜觀冷戰以來，美俄長久欠缺互信，面對的複雜性並非一朝一夕可以調解。兩國在意識形態以及地緣政治利益上，多年來鬥個不停。俄羅斯向來不滿歐美的事情很多，包括前文所言的北約擴展，部署歐洲導彈防禦系統，還有在東歐國家推舉反俄執政者上台等；另一邊廂，俄國種種舉動也被美國視為威脅。在美國眼中，俄國嘗試削弱北約及歐盟的團結，過去曾在背後支持格魯吉亞及烏克蘭的分離份子，在敘利亞內戰中又以軍事行動支撐巴沙爾政權，威脅中東及歐洲的安全與穩定。
與小布殊奧巴馬「殊途同歸」
從過往親俄言論來看，特朗普刻意在外交上與前朝政府的政策切割，今次的外交逆轉，反映兩國關係要重新定位，殊不容易。哥倫比亞大學外交學教授塞斯托諾域治（Stephen Sestanovich）說：「（特朗普）重塑美俄關係比起前朝所面對的障礙，更加嚴重。」自冷戰結束後，每一屆美國政府均嘗試與俄國改善關係，卻礙於一項根本事實：橫跨地緣政治棋盤，美俄存在根本性不同的利益。小布殊執政之時，首次與普京會晤後，稱讚他是位值得信賴的人，兩人嘗試共同打擊恐怖主義，但其後普京不滿美國鼓動俄國社會運動及在2003年入侵伊拉克，美國亦對普京在東歐擴張戰略充滿警惕。到2008年俄國與格魯吉亞爆發衝突，雙方合作正式告吹。奧巴馬上台初期亦試圖「重啟」美俄關係，但終告徒勞無功。烏克蘭親西方勢力於2014年推翻親俄總統後，普京以吞併克里米亞作為回應，俄美關係再度決裂。如今特朗普嘗試與俄國修補關係，也迅速與前兩任總統落得「殊途同歸」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