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下的DSE考生.三|被時代選中的人,誰為他們填補空白?

撰文:黃舜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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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冠病毒疫情沒完沒了,整個社會都在掙扎求存,市民如是,考生亦然。今年DSE考生的三年高中生涯,從2019年9月的校園生活開啟,到2022年第五波疫情的網上授課告終——好像經歷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特區政府任由師生成為「停課不停學」的「實驗品」,但疫情不只影響了學生歷程和教育質素,還改變了經濟形態和就業結構,而政府似乎不以為然,完全沒有想過他們將來到底如何投身社會。

「疫情下的DSE考生」系列三之三

最終在放榜當日,希希未能考獲達標成績,入讀心目中的中文系,滿臉的失望和後悔。(梁鵬威攝)

被時代選中的人

重考生卓軒(化名)坦然疫情對他影響不大,並且將疫情帶來的改變,視之為能夠入讀大學的機會。7月20日,DSE放榜當天,他一雪前恥——去年只達到2級成績的中、英文科,今年全都考獲3級,而且最佳5科成績為21分,順利的話可以入讀大學土木工程系。

他接受訪問時咧嘴而笑,「只能說符合如期。」今年重考中、英文科的卓軒,本身正在就讀副學士課程。去年地理科成功摘星,惟中英「跛腳」,未能符合大學招生成績基本要求「33222」,無法入讀心儀學位課程,於是決定邊讀書,邊準備重考中、英文科。

被問到去年落榜感受,卓軒頗為淡然地說,「失敗就失敗,實有方法入大學。」作為2021年的DSE考生,早就體驗過新冠病毒肺炎疫情對學業的影響——「停課」成為「新常態」,面授課堂日數不足100天,網課在起步階段支援非常不足,教育局更將DSE開考日期推遲至4月23日,取消中、英文口試,而中文科閱讀卷文言閱讀篇章部分則不會考核《岳陽樓記》及《六國論》兩篇範文......種種變化都為考試增添不確定性。

今年再戰DSE,卓軒顯得很淡定。對於應屆DSE考生而言,三年高中生涯的課程變動情況最多、面授日數最少、公開試前夕的疫情也最為嚴峻,再加上家庭環境和經濟條件所限,很多人在家根本難以專心備考;但對卓軒來說,這些外在因素似乎並沒有對他造成太大影響,「反而疫情後(2022年)的成績比疫情前(2021年)更好。」他解釋,在疫情前,生活被不同的活動擠得密密麻麻,時間安排混亂,沒多少時間留給學習;而疫情帶來的各種社交距離限制,迫使他靜下心專心複習。

卓軒拿出副學士課程表:一周24課時,周一至周六排成一整列,但因為是網上授課,他有更多時間兼顧讀書和備考dse。不過,他在疫情稍為放緩的副學士一年級上學期,還是心散了,不時逃課,與朋友漫無目的地逛街。他當時的想法是,只要把文憑試考好,副學生的成績如何都無所謂。這種心態延續至下學期之初,直到一次聚餐被親戚善意提醒,他才愕然發現可能「兩頭唔頭岸」,「若學科的收生分數比往年高,而你副學士成績又不盡人意,那就『徹底玩完』。」從此之後,他便回過神來,好好面對學業。

最後,卓軒的副學士和DSE成績均有改善。除了歸功於在疫情期間的成長,他還強調與時勢有關,形容自己是「被時代選中的人」——在出生率低落和移民潮持續的背景下,這兩年的考生人數大幅下降,學位競爭不如往昔激烈,他就更有機會入讀大學。

重考生卓軒坦然疫情對他的影響不大,反而將疫情帶來的改變,視之為入讀大學的機會。(受訪者提供)

競爭不如往昔激烈

應屆考生家朗(化名)有相同看法。他五科考獲18分,與今年大學入學預測分數相若。他自認是「移民潮」的受惠者,對疫情的態度亦跟試前的稍有不同,「如果成績優異的學生仍在香港,我未必拿到這個分數。如果沒有疫情,我應該會周圍玩,好大誘惑。」

事實上,他們的說法不無道理。縱觀DSE自2012年開考十年以來的競爭力變化(見下表),考生人數由7.3萬人減少至今年的4.8萬人,但八大公立院校的資助學額維持在1.5萬個,所以聯招競爭程度亦由2人爭一個學位減少至1.3人爭一個學位,學友社預測錄取分數線也下調至17分。對應屆考生而言這必然是優勢,也不免被掫揄「生對了時代」。

競爭不如以往,倘若仍然未能躋身1.5萬個資助學位,就是一種壓力。說到這裡,卓軒略顯緊張:「這是一張入場券。現在大學入學比例很高,未來只會愈來愈高,如果我未能考入大學,競爭力只會更低。無論如何至少要有大學學位,讀什麼都無所謂。」

另一應屆考生希希(化名)考完DSE的心情,更多是一種解脫。他相信DSE和大學都很重要,是面向人生下個階段的分岔口,「考好了,可以有更多選擇,未來也會輕鬆些。」但同時,他又不斷自責,覺得自己懶惰,無法適應網課,應試狀態欠佳。

曾經嚮往入讀中文系的希希,收到成績表的一刻可謂悲喜交集,喜於成績勝於預期,悲於分數未達入學水平。他忍不住地思考很多「為什麼」和「如果」:「為什么有人可以適應疫情,又能考好DSE?為什么自己做不到?只可以說自己懶。如果沒有疫情,如果校園生活回到正軌,在更有學習氛圍的環境之下,或許能考獲更好的成績。」

(《香港01》製圖)

誰為他們填補空白

可是,人生沒有如果,應屆考生的三年高中生涯,從2019年9月的校園生活開啟,到2022年第五波疫情的網上授課告終——好像經歷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有。

對於校園生活的缺失,兩名應屆考生不免有些遺憾。希希表示,由於疫情無法參與喜歡的戲劇社,與同學排練話劇的時光不再復見,更沒有機會在校內表演。他知道公開試意味要離開校園,但對畢業沒有太大感覺。家朗同樣因為疫情失去了太多校園回憶:中四時的營會,中五的秋季旅行,中五、中六的陸運會,和最後的畢業營,全都被迫取消。

家朗所想像的中學生涯,少不了課間打鬧和無所小事,「同學偷偷拿出平板電腦,三五成群地看視頻。」但疫情下,這些校園生活被半日面授和一部電腦所置換,「高中時的學校突然間由一間好整全,有六七層樓梯、有圖書館、有禮堂的校園,變成一部電腦。」他形容,自己唯有到了中六上學期逐步恢復面授課堂的日子,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高中生;此前的更多時候,他對高中生涯和DSE都是一片空白。

疫情來勢洶洶,整個社會都在掙扎求存,市民如是,考生亦然。但與在職市民不同的是,學生校曆表的決定權由始至終都在政府和校方手中。政府有權要求學生停課、停課,亦有權為疫情下的三屆DSE考生,搬出一套整全的教育方案,穩定這批疫情下成長的高中生。但現在看來,政府並沒有擔起主要責任,任由師生成為網課的「實驗品」。

更令人擔心的是,疫情不只影響了學生歷程和教育質素,還改變了經濟形態和就業結構,但政府似乎不以為然,完全沒有想過這10多萬名學生將來到底如何投身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