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未來】當Facebook發行貨幣　消費者和央行信得過它嗎？

Facebook剛宣布計劃於明年推出加密貨幣Libra，意圖顛覆金融生態。然而，Libra有別於傳統加密貨幣，與真正去中心化的區塊鏈背道而馳。當私隱醜聞不絕的Facebook如此試圖掌握你的錢包，你敢用嗎？

Facebook加密貨幣錢包Calibra的產品主席Kevin Weil，多次強調Facebook重視私隱：「你的財務數據永遠不會被Facebook用作發放針對性廣告。我們把Calibra創造成一個獨立存在，原因之一是我們可把你的財務數據與你的Facebook社交數據分開保存。在這點上，我們希望保持透明和公開。這是大家的錢，我們慎重看待。很多人假設這計劃是用來改善廣告針對性，但它不是。」

Weil甚至說，若大家信不過Facebook，仍可以在不用Calibra之下使用Libra：「若他們把信任一票投到別處，大可以用其他公司的電子錢包。」他強調「建立信任需要時間」，早已預料Facebook在短期內會受到質疑：「肯定有人不相信我們真的重視這一點。」

這怪不得別人。畢竟，2014年Facebook收購WhatsApp時曾承諾不會在兩個平台之間交叉使用用戶的數據，卻在2016年反口，把WhatsApp用戶數據用作改善針對性廣告上，Facebook因此在2017年被歐盟罰款1.1億歐元。

「只有傻瓜才信Facebook」

此外，在Calibra公布的一份顧客承諾文件中，列明除非在有限情況下，Calibra不會在缺乏用戶知情同意下，把賬戶資訊和交易數據與Facebook或任何第三方分享，例如用作改善Facebook的針對性廣告。非牟利機構Privacy International律政人員Ailidh Callander質疑：「就Facebook和Calibra之間分享數據而言，會如何徵求用戶的知情同意？這是一大問號。他們提到在『有限情況』下會例外，但整份文件都充滿『例如』字眼，容易讓你疑惑：『到底還有多少情況？』」

「有限情況」到底指什麼？Facebook解釋若需要確保用戶安全、遵守法律，或供Calibra用戶一定基礎功能時，才會分享數據，例如它會把反映Calibra表現的總匯數據與Facebook或第三方分享，或把要完成支付處理所必須的賬戶數據與服務供應商分享等。

然而，Libra協會的大企業成員和中心化架構，難以令人相信Facebook不會再次出賣用戶私隱。Hughes上月在《金融時報》撰文警告，Libra會「把權力交到錯的人手中」：「這貨幣會在央行和個人之間插入一層強大企業控制貨幣，而這些公司無可避免會置私人利益高於公眾利益。Facebook及其夥伴會決定與哪些銀行、支付處理商和發行代理合作，在某些市場中一夜間創造或摧毀一些公司。這只會鞏固這些現有公司的實力，而非創造一個真正去中心化的系統。」

諾貝爾得獎經濟學家斯蒂格利茨（Joseph Stiglitz）在《衛報》撰文揶揄：「Facebook的領導層在金錢和兌現承諾之間選擇了金錢。沒有其他事情比創造新貨幣與金錢更有關係，只有傻瓜才會把他的財務付託Facebook。但可能這正是Libra的重點：當Facebook掌握24億活躍用戶的龐大個人數據，有誰比它更清楚每分鐘會誕生多少個笨蛋？」投行Jefferies分析員Brent Thill訪問了600名美國社交網絡用戶，80%受訪者說不太可能或極不可能使用Libra，關鍵原因是不相信Facebook，其他則說對現有移動錢包服務感滿意。

讓政府變無牙老虎

即使消費者願意再次相信Facebook，但基於Libra會帶來更宏觀和深層次的風險，各國政府及央行未必願意讓它取代主權貨幣。

Facebook在Libra白皮書中承諾不會實施貨幣政策：「由於Libra是一種全球貨幣，因此協會決定不制訂自己的貨幣政策，而是沿用籃子所代表的中央銀行的政策。」但Stoller指出：「任何並行貨幣都會某程度上降低主權機關控制貨幣的能力。Libra似乎特別受到重視，原因在於它是Facebook推出，而不是一些在脫衣舞廳聚腳、抽大麻的自由派人士在用比特幣交易，Libra的背後還有Visa和Mastercard。」

Stoller在《紐約時報》撰文解釋，Libra將會對國家安全和主權構成風險：「容許金錢自由出入國境，是一個最好由政府來下的政治決定。開放未必永遠是好的，例如絕大部份國家，特別是美國，會以經濟制裁手法來防止個人、國家或公司以損害他們利益的方式使用他們的金融系統。制裁會經過銀行執行，若你無法存入美元，你就無法使用美元。一個私人發行貨幣將會令政府變成無牙老虎。」

Facebook共同創辦人Chris Hughes 6月在《金融時報》也闡述了類似觀點，警告Libra會危害新興市場的政府，控制其貨幣政策、本地交易媒介，甚至在某些情況下擁有實施資本控制的能力：「去中心化在矽谷是一個流行詞彙，但若置於貨幣政策上，它注定會失敗。數百年的經濟不穩催生今天的央行網絡逐漸出現，經過多番錯誤後，我們學習到在經濟衰退或復蘇時，需要央行增加或減少貨幣供應。我們應繼續支持和改善這種保持經濟穩定的能力，而非力圖摧毀。Libra支持者所講的『去中心化』，事實上只是把發展中國家央行的能力轉移到跨國公司、美國聯邦儲備和歐洲央行手中。發展中國家的央行固然以自身經濟優先，惟與此同時，國民持有愈少盧比或里拉，國家央行就愈缺乏制訂貨幣政策的能力，當經濟受壓時，更難刺激本土經濟。」

Hughes以希臘作例子：「在希臘債務危機中，我們看到在新興市場過早放棄控制本土貨幣會發生什麼。作為歐元區成員，希臘無法控制其貨幣政策，而且無法在金融危機時適當令其貨幣貶值。十年之後，希臘的經濟規模仍然比危機爆發前小了25%，且失業率為全歐元區最高。Libra可同樣地令央行在經濟倒退時無能為力。」他呼籲：「若全球監管者現時不行動，可能很快就會來不及。」全球發展中心（Center for Global Development）政策研究員Michael Pisa認為，Libra要成功，需要有國家機構的支持：「但我想不出在什麼情形下，政府機構會想引入一個國家貨幣的競爭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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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文節錄自第173期《香港01》周報（2019年7月29日）《Facebook發行貨幣　信得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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