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技．未來】圖以Libra建立金錢帝國 Facebook的金融野望
「Libra」一詞有三種意思：它既是古羅馬的量度單位，也是代表正義的天秤符號，讀音又接近法文「libre」，意謂自由。「是金錢、公正和自由的結合。」 Facebook如此解釋即將發行的加密貨幣Libra。Facebook在6月中宣布，將聯同Mastercard、PayPal、Uber等巨企，在2020年上半年推出「安全、具規模、可靠」的加密貨幣。但這項計劃隨即引起多國政府的質疑和憂慮，美國參眾兩議院7月中更就Libra召開聽證會。面對一眾質疑，Facebook承諾在未消除監管方面的憂慮前，不會發行Libra。到底Facebook想要以Libra帶來什麼改變？（此文章為「Libra加密貨幣」系列報道之一）
為了配合稍後發行的新加密貨幣Libra，Facebook同時成立子公司Calibra，會先推出加密貨幣錢包，讓用戶能用Libra網上購物或交易匯款。Calibra產品主席Kevin Weil指，這電子錢包功能除了會在Facebook Messenger及WhatsApp推出外，會另設獨立的應用程式，以便沒有Facebook賬戶的人也可使用。
Weil認為Calibra有兩重功能：免費並安全地保管金錢和以遠低於現時國際匯款的手續費，把錢傳送給地球上任何一個人。Facebook指Libra將可用作日常交易，例如繳付賬單、零售購物、乘搭公共交通工具。雖然Libra各種實際應用情況仍未確定，但Facebook區塊鏈主管David Marcus指Libra將會促進線上各種微支付購物，例如用戶可在Spotify上付幾美仙聽一首歌。「現在你可以開始用微支付，我認為會出現一系列的新模式。」
轉賬猶如傳送相片
在去年的新年計劃中，Facebook創辦人朱克伯格（Mark Zuckerberg）已約略提到會「深入研究」加密貨幣。他在4月底的Facebook F8開發者大會上透露了Libra的理念：「我相信傳送金錢應該像傳送照片一樣容易。」
Weil向網上科技媒體The Verge解釋：「對我們來說，WhatsApp和Messenger是Libra很好的起步點，有超過20億人使用，但重點不止是他們正在用，而是他們怎樣用。他們會用Messenger與親朋戚友聊天，而這些人正是你經常會轉賬的對象。你想在電子錢包和通訊軟件做到的，其實有很多部份重疊。」 WhatsApp用家現時會互相傳送匯款單收據的照片，然後以此收取跨國匯款，但這種方式麻煩、費時、昂貴，Weil說：「為什麼要花這麼多錢來轉賬？這正是我們要解決的問題，我們想令轉賬就像傳送文字訊息般簡單。」
金融網絡就是資訊網絡，當我付錢給你，就是在告訴整個系統，本來屬於我的財產現在應記錄成屬於你。社交網絡也是資訊網絡，不同的是，互聯網發展革新了社交網絡，只要有適當硬件並接通互聯網，社交通訊基本上是免費的，金融網絡在這方面卻沒有追上，訊息的傳遞和確認仍十分昂貴，尤其是國際間交易。
在Facebook的願景中，Libra網絡最終會與社交網絡二合為一，能夠無縫地互傳金錢或照片，因此可大幅降低交易手續費。「我們不計劃向P2P轉賬收費，若支付給商戶可能會收取少許費用，但那只是用來彌補詐騙或爭議扣款（chargeback）的風險成本。我們想像這些手續費會比現時大幅降低，可能低十倍。」Weil解釋。若成功的話，Libra或會重構金融行業版圖，有可能挖走中介結算平台、零售銀行、金融科技公司等的生意和用戶，尤其是那些專門負責跨國匯款業務的企業。
不少大型機構正密鑼緊鼓研究加密貨幣。今年2月，摩根大通（J.P. Morgan）宣布即將發行JPM幣，供客戶處理批發支付；上月底，高盛（Goldman Sachs）行政總裁David Solomon對法國《回聲報》（Les Échos）說，高盛正「廣泛研究代幣化」，並相信支付系統未來將繫於區塊鏈。國際結算銀行（BIS）去年向60間央行了解，七成表示正研究發行自家電子貨幣。
Facebook透露，Libra區塊鏈以Apache 2.0許可開源，意味人人都可自由在其上建立產品。Weil表示，希望當Libra使用率達到某程度後，能築起龐大的金融服務經濟，不只是由Facebook所建，還有其他公司。「Visa和Mastercard等金融服務業者可憑他們在世界各地數以百萬美元計的生意額，推動商戶接受Libra；Uber和Lyft等召車平台可讓你用Libra搭車。由於手續費降低，價格或許更便宜。」
問題是，現時比特幣（Bitcoin）等加密貨幣無法成為主流支付方式，在於其價格波動大，容易淪為投機炒賣工具，Libra要如何避免這種情況？
借鏡金本位穩定幣值
Calibra首席經濟學家Christian Catalini解釋：「很多加密貨幣都把兩種資產結合為一。一種是投資工具，押注一個生態系統未來會成功；另一種是交易媒介，具規模的話將可讓人做到各種事情。」 Catalini認為，這兩個角色其實不相容，「當你嘗試用它作為交易媒介，任何價格波動都會增加交易的不確定性。對一個在全球交易的商人來說，若不知道貨幣在另一地方或一星期後的價值，這套機制的價值就會減少。」
Libra要做到像現有貨幣般廣為流通接受，需要的是用戶對其信任。為此，Libra交易認證將會由設於瑞士日內瓦、新成立的獨立「Libra協會」管理。Facebook已說服27間公司或機構為創會成員，包括信用卡公司Visa、Mastercard，加密貨幣公司Coinbase，科技服務公司如Uber、Lyft、Spotify，電訊商Vodafone，風險投資公司Andreessen Horowitz，非牟利機構如Mercy Corps和Women’s World Banking等。
除卻非牟利組織，每個Libra協會成員必須投放至少1,000萬美元，共同組成「Libra儲備」來發行Libra，用戶隨時可以把Libra兌換回這些貨幣；而當用戶購入Libra，他們的資金會投資到政府債券和其他以一籃子貨幣計價的安全資產。這一籃子資金在本質上十分穩定，國際貨幣基金組織（IMF）創設的特殊提款權（SDR）就是與一籃子貨幣掛鈎，價格波動比歐元等成熟貨幣還低，也遠低於新興貨幣如新土耳其里拉（TRY），更莫說比特幣了。
這種類似昔日「金本位」的做法，確保了Libra有其內在價值，防止像「憑空創造」的比特幣般價格大幅波動：「確保這種貨幣可換取真實資產，比如黃金。目的是培養人們對新貨幣的信任，並在貨幣誕生初期能被廣泛使用。儘管Libra不會以黃金作支持，但它將採用一系列低波動性資產（比如，由穩定且信譽良好的中央銀行提供的現金和政府證券）進行抵押。」 Facebook在其公布Libra的白皮書中寫道。
正因Libra「以一對一等值支持」，Marcus表示「沒可能出現銀行擠提」，並指Libra能與比特幣等加密貨幣共存，且其價值不在於它值多少美元或歐元，而在於如何使用：「若你追求的是一種穩定、信用度高、波動性低的數碼貨幣，任何人只要有一部價值40美元的智能電話就可使用，並以很低成本流通，這種貨幣將會極之珍貴。」
從過數到借貸投資
另一方面，Libra協會成員擁有龐大的用戶，有助Libra比其他加密貨幣更能打入主流。Facebook、WhatsApp和Instagram合共有27億用戶；Visa已發出了逾20億張信用卡，逾4,000萬個商戶使用；Vodafone和Uber也分別有4.44億和9,100萬名用戶。而為了鼓勵使用，這些企業還能提供誘因予商戶及消費者，例如錢包開戶免費贈送Libra，或接受Libra的商戶可享交易手續費折扣等。
若不收手續費，Facebook有何誘因推出Libra？盛博（Sanford C. Bernstein）分析師Harshita Rawat認為：「通常你不會在P2P支付上賺到錢。實際應用情況是先令人習慣在這平台上進行交易，然後開始推出其他電子商業相關活動。」當用戶習慣了在某個應用程式上轉賬，然後加入網店功能，便會與商戶有更多互動，這「才是真正賺錢機會所在」。Marcus預期，Facebook在未來會把支付和電子錢包變成新的生意，儘管他仍不清楚如何做到：「長遠來說，若我們在Libra之上建立更多服務，可能會產生其他收入來源，但這是未來的事，我們不會在這生態系統建立的頭幾年這樣做。」
其他公司也可在Libra之上建立類似應用。Weil預期，Calibra有一天會以Libra提供借貸等金融服務，譬如銀行可以建立一種應用，允許用戶以Libra提取借款，又或零售商可嵌入Libra網絡，讓用戶以Libra支付。他又表示，希望可以與便利店等地方業者合作，讓消費者以現金直接為Calibra錢包充值，或反過來提款。「他們有掃描器掃一掃你電話上的二維碼（QR code），這就是實際運作方式。」
若做到上述情況，Weil表示將對Libra和Facebook無往而不利：「你突然擁有數以十億人次計的新消費者，他們會使用任何線上服務。商業到今時今日仍以現金運作為主，若他們能使用電子貨幣，便會連接至包括Facebook在內的廣告平台。一旦Libra成功，會對Facebook的生意有幫助。」
Libra會有人用嗎？
Facebook希望Libra能被廣泛應用於日常生活，並舉例指想做到大學生「可像買咖啡般輕鬆地支付房租」。問題是，Libra能降低多少手續費？使用上對消費者是否有足夠吸引力？
假設用戶經Messenger或WhatsApp從親友收到Libra，保管在Calibra錢包而非銀行戶口，商戶也同樣接受Libra作為支付方式，他就可以直接使用Libra。否則，他需要先從地方銀行或找換店兌換當地貨幣。這樣的話，結果仍然無法避免支付較高手續費。
過往人們放棄持有或使用貨幣，都是因嚴重通脹或資本控制，但今時今日這些情況已很少出現。在絕大多數發達地區，信用卡和借記卡已讓支付極為快速、安全和可靠。不少電子支付工具更已搶先進佔市場：Messenger已在美國推出電子支付服務；WhatsApp在印度測試電子錢包WhatsApp Pay；日本通訊軟件Line去年推出了電子代幣Link；中國的微信就綁定用戶信用卡作轉賬和支付，只是禁止加密貨幣；香港也有PayMe、轉數快等。所以，身處銀行業先進地區的人可能會對Libra不屑一顧，以香港人來說，交租不過是在手機應用程式按幾個掣，買咖啡的話，拍一拍八達通、手機或信用卡可能比用Libra更方便。
倫敦政治經濟學院助理研究員Garrick Hileman便質疑：「一個我們不幸地沒有足夠時間討論的問題：有什麼理由要用Libra？」
相關文章：
上文節錄自第173期《香港01》周報（2019年7月29日）《圖以Libra打造金錢帝國 拆解Facebook的金融野望》。
更多周報文章︰【01周報專頁】《香港01》周報，各大書報攤、OK便利店及Vango便利店有售。你亦可按此訂閱周報，閱讀更多深度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