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天后．影評】劇本乏力鋪排失準　金像影后賣力演出亦不能挽救

《黑天后》（Vox Lux）自稱是「二十一世紀的寫照」，可惜這張支票開得太大，未能兌現。無疑，以金像影后妮坦莉寶雯（Natalie Portman）為首的一眾演員演出精彩，她戲中展現的歌舞功架難度極大；不過受累劇本，整體成績令人扼腕。本片導演是演而優則導的畢迪高比（Brady Corbet），他曾演出多位歐洲電影大師的作品，如《瘋殺遊戲》、《世紀末婚禮》，其執導作品亦以文藝風見稱，2015年更贏得威尼斯影展最佳導演。今次他繼續自編自導，以社會批判為出發點，描述在槍擊案中歷劫的女歌手，試圖針砭流行文化背後的怪狀。

選角方面，電影幾經試鏡，才敲定妮坦莉寶雯擔正；導演肯定深慶得人，因她所佔戲份不多，但甚具壓場感。相對她在《黑天鵝》中的陰沉、內斂，強調的是「收」，今次演出則較為狂野、妖艷，強調的是「放」，好幾幕演繹均精湛絕倫。另外，載歌載舞場面也有板有眼，妮坦莉寶雯儼如一位樂壇巨星，演唱會一幕的逼真度絕不遜於《波希米亞狂想曲：搖滾傳說》。至於其他演員，包括史黛絲馬田（Stacy Martin）、祖狄羅（Jude Law），以至年輕演員娜菲卡施迪（Raffey Cassidy），亦發揮水準，火花四起，尤其前者與影后同場的段落乃全片劇力最強之處。

遺憾的是，即使電影立意可取，演員也甚為賣力，劇本乏力卻始終是其致命傷，鋪排拿捏失準得使人汗顏，彷彿是野心太大、力有不逮。誇張點說，早年驚悚片《奪命狂呼4》亦觸及類似題材，惟故事完成度反較本片好；一齣文藝片的故事居然敗予恐怖戲碼，教人情何以堪！

的確，消費悲劇、娛樂至死、名利圈中沉淪等，皆非電影界的新鮮事；主角作為一個複雜角色，由她牽引眾生相，發揮得宜的話亦應成為時代寫照。可以說，電影前段有力，最終卻頭重腳輕，結局更嫌自作聰明、畫蛇添足。

開首的槍擊案氣氛冷冽，甚有歐洲驚慄片味道，可謂先聲奪人。這場悲劇是主角絲莉特（Celeste）的人生轉捩點，中槍後大難不死的她，因在悼念儀式上唱悼歌而意外「爆紅」，被經理人相中踏上星途。被當「搖錢樹」的她，純真逐漸消逝，這是劇本最具感染力的地方。流行文化喜歡「造星」，愈聳動的故事愈吸引眼球，甚至吸金。

電影後段時空，乃絲莉特踏入娛樂圈十七年後。妮坦莉寶雯完全將角色的迷惘、崩潰與摰親攤牌等段落，發揮得淋漓盡致。故事最後講述，身為人母的她正舉行大型演唱會，豈料一批模仿她作品形象的暴徒，居然發動一場大型槍擊事件。對她來說，絕對是夢魘重臨。然而，電影並未呈現兩宗悲劇的連結，非但未能豐富角色的經歷，更未有反映到各界反應的眾生相。

電影到喉不到肺者，尚不止此。絲莉特名成利就之後，其實並不愉快，情緒起伏甚大，與家人、經理人關係緊張，對粉絲亦會突然發飆。電影描述她十多年來經歷，本應更精煉地拍出，好像她因濫藥而出現眼疾、在交通意外中傷人等重大事件，卻僅僅以旁白交代，情節處理突兀。

前段主角經歷頗像社會寓言，後段則聚焦對傳媒的看法。絲莉特出席記招、接受訪問、與女兒言談之間，都帶出她—其實是導演—對媒體譁眾取寵的報道手法質疑。不過，這些段落同樣流於表面，僅似水過鴨背。特別是，電影最後把重點放在演唱會一幕，批判力度無疑大減、洩氣得無以為繼。

最後所涉「扭橋」，即暗示主角當年大難不死，乃因「與魔鬼做交易」，而代價就是為下世紀帶來巨變云云，更令人不明所以。縱然電影着力營造主角沉淪形象，她的俗艷打扮亦很形象化，但如斯結局卻一下子扭成「奇幻故事」—這個「當代浮士德」、怪力亂神的「亂入」，未免太欠說服力吧？

《黑天后》要說一個批判時代的故事，本已很考創作人功夫，而歐美近年槍擊案不斷，亦為一個不錯的切入點，惟本片目標似乎過於「宏大」，疲弱的劇本並不足以支撐電影，用「時代寫照」自居未免太高估自己。奉勸一句：影后下次要選個好劇本來演。

上文刊登於第161期《香港01》周報（2019年5月6日），原標題為《《黑天后》野心太大　力有未逮》，網上標題為編輯重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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