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區區有墟市.四】讓「午夜墟」地攤「見光」 推動墟市助扶貧
墟市要「由下而上」發展早已存在。多年前,在深水埗北河街一帶,每天晚上10時至12時,會有不同的基層市民約定俗成地出來擺地攤。拾荒者、長者、單親媽媽等居於附近的基層人士將平日收集的各種二手舊物以低價出售,衣物、唱片、文具、日用品、小型電器等,應有盡有。他們稱為「午夜墟」。當時擺檔還未合法化,攤販們冒着隨時被食環署職員驅趕甚至檢控的風險,只為了賺取那微薄的收入,過着迫不得已的生活。近年民間開始討論墟市政策,團體主要希望有統一的統籌部門,以及設立可行的墟市試點,消除現時辦墟市的重重障礙。小販文化隨着政府不再發牌而開始步入沒落,街頭擺賣被整頓,但近年來這種「午夜墟」、「天光墟」卻在天水圍、觀塘、旺角等地繼續遍地開花。基層人士透過這種方式自力更生,推動墟市能否給他們一條合法的出路,不用再每天苟且偷生呢?
自2011年起,深水埗見光墟關注組開始組織區內午夜墟基層檔主,並和關注綜援低收入聯盟共同舉辦「見光墟」假日墟市活動,希望讓被打壓的夜墟小販檔主能夠合法和安全地擺檔,真正「見得光」。數個團體合辦的「深水埗半年墟市計劃」亦於4月1日的復活節墟市中落幕,當天設有76個乾貨及24個熟食檔,場面好不熱鬧。
關注綜援低收入聯盟幹事李大成指,爭取多時的墟市政策總算有進展,從最初只有14個檔主報名,到現時超過100檔,基層市民更加支持熟食墟市,而上次的墟市出席人數更超過20,000人,反映市民對墟市的需求殷切,他們定會再辦墟市。
家庭主婦:幫補家計的好渠道
阿蘭是個基層家庭主婦,也是最後一場墟市的檔主之一。大約八年前她已開始擺地攤,她說當年小孩約三、四歲,剛開始上學,比較多空閒時間,便開始了行山,當時發現很多仍可用的衣物、雜物被棄置在山邊,便起了收集來賣的念頭。她起初並不知道原來街頭擺賣是不合法的,後來朋友建議她晚上10時在北河街一帶開檔,她雖抱有懷疑,不相信那麼晚會有人做買賣,但還是嘗試帶着兒子和貨物,到北河街開檔,最後發現原來真的有不少人聚集,自此開始了她的擺檔生涯。
「那時候會帶着兒子一起去開檔,兒子有時睏了,就睡在地攤旁邊。好處是他不會隨便跟陌生人亂走,街坊都認識他了。」她說。家中收入微薄,曾擔心做午夜小販而被人取笑,但直言,是沒有辦法才會出來擺賣。
事實上,阿蘭出來擺檔也不容易。「阿仔有『弱症』,在學校坐不定,精神無法集中,學校會突然打電話來投訴,我要到學校處理,想上班也沒法子。哪有工作可以這樣讓你突然走開?」
雖然是為了幫補家計,卻一直得不到丈夫的認同:「他不喜歡我擺檔,嫌骯髒,我們常常為此吵架,價值觀也不同。」他們後來也分開了。
兩個兒女也不理解。現時家中仍存放着很多雜物,她發現很多東西已被兒女悄悄扔掉。「我本來打算清空了家中的雜物便不再賣了,但有個阿婆常把舊的東西拿來給我,讓我幫她賣,我只好幫她。阿婆有很多朋友給她衣服、鞋襪等,但她自己年紀大,也不懂開檔,便把東西給我,我賣了再給她錢。」
現時,她每周有一、兩天去北河街繼續開檔。「有些朋友放工時也過來找我聊天,之前身體有事,沒有開檔,後來他們也問我,『你不開檔我們到哪裏找你啊』,大家一起聊天很開心的。」午夜墟不只是一個二手貨買賣場,對於他們這群檔主,更是聚腳點。
她當天在復活節墟市擺檔,主要是因為一眾的街坊老友。「其實也是貪玩,開心嘛。人多嘛,跟朋友交流一下。」和記者聊天期間,有其他的檔主不時走過來跟她聊幾句,也有人前來送她小蛋糕,怕她走不開去買食物。
「墟市擺檔也做不到什麼生意,在北河街生意更好。昨日首天只做了100至200元生意,買吃的已用了30元,若借用他們這種帳篷,又要多花150元,太陽太猛,我便自己帶一把陽傘這樣綁着。」說罷,她指着放在地攤的數把傘,說是特地多帶幾把給其他檔主。
單親媽媽:自力更生的新起點
深水埗墟市集合了不少的基層檔主,不只擺地攤,也有賣熟食的。凱欣是個單親媽媽,育有一個五歲女兒,自女兒數個月大起便開始領取綜援,參加墟市主要是希望脫離綜援的幫助,但現時因為墟市只能一、兩個月才舉辦一次,即使一次墟期可以有數千元的收入,還是無法長期幫助改善生活。
自從有了小孩之後,她便沒有工作,全職照顧女兒。「先生離開後,曾感到很徬徨,也有一段時間不想見人,更失去對人的信任。之後得到『要有光』社企幫助,才找到較便宜的房子,不用住劏房,居住環境也好了點,但現時到處租金都很貴,生活費也很高。」
她指,參加墟市也是得了社企的鼓勵,當時跟進的經理陪伴她度過了人生低谷期,現時已完成了三年「光房」居住期的她,和另一個單親家庭合租一個單位,也有了新的人生規劃。在墟市當天,她賣的是朱古力糯米糍和炒雞翼尖等小食。她希望透過墟市汲取經驗,目標是自己做小本生意,她最近已開始在網上出售手工皂和甜品。
在墟市前兩天舉行的試食會,她帶上女兒一同出席。被問到女兒在墟市會否坐不定或是覺得悶,她說女兒很乖,反而會問有什麼可以幫忙。
長期設立墟市,可以幫助像阿欣這種基層婦女就業,提供彈性的工作時間給她們,也可釋放婦女勞動力,推動地區經濟。貧窮問題背後的原因林林種種,民間團體透過各種不同的關注組、社會企業聯合起來幫助這些弱勢社群,協助他們改寫人生。
對於不能見光的「小販」,食環署繼續打壓檢控;由下而上發展的墟市,政府又能否提供更多配套,讓更多基層市民能夠以街頭擺賣的方式謀生呢?扶貧政策不一定是現金津貼,墟市又能否在扶貧方面有助益?
深水埗:貧窮人口多 墟市不可少
深水埗多年來是其中一個基層集中居住的地方,地區貧窮問題特別嚴峻。政府於去年底公布最新貧窮情況,2016年全港貧窮人口多達135.2萬人,是八年來最高,平均貧窮率升至19.9%。而按地區分析,深水埗是18區中貧窮率最高的地區,貧窮率高達24.6%,政策介入後的貧窮率仍為16.8%,只比北區低。而貧窮住戶領取綜援的比例是41.9%,也是較高的比例。
重現熟食文化關注組是深水埗墟市的重要合辦團體之一,組織幹事范沛縈指,香港目前的經濟發展模式比較單一,很多基層人士例如長者或婦女,都不容易找到工作,社會上也沒有多少可以短時間工作的崗位。「他們要不就得放棄照顧家庭、小孩,要不就要做被剝削的『辛苦工』,主要是服務性行業,要不就領取綜援,好像沒有其他出路。但我們發現有很多街坊都能夠絕處逢生,不用依靠政府,便有了像午夜墟這類墟市。我有時會想,到底是他們能力不足,還是他們欠缺一個發揮的平台呢?」
見光墟關注組當年開始參考這種自然而成的墟市,不想他們在午夜中被遺忘,想讓他們「見光」,便想把墟市合法化。而除了賣二手貨外,他們也發現了不少街坊有烹調天分,便開始嘗試把熟食也納入墟市中。
當天的墟市熟食檔主有約八成為深水埗居民,其他的有青年、借出廚房的小店店主,以及部分區外有心的街坊。范沛縈指,準備物資的費用不菲,即使有超過80個檔主的申請,但他們只能辦24個熟食檔。「所以『區區有墟市』是很重要的,可以讓更多的基層街坊受惠。」
上文節錄自第108期《香港01》周報(2018年4月23日)《區區有墟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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