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方太初帶你進入「另一處」 體驗「占士甸」式揮灑青春

撰文:宋子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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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處所在》 作者:方太初 出版社:零度出版

占士甸(James Dean)是上世紀反叛的青年偶像,浪漫的文化圖騰。他的英姿太受天神眷顧,24歲便早逝,我們只得凝視魔幻的青春。很多人並不知道,從寂寂無聞到青年偶像,詩一直陪伴着他。表面上叛逆喧嘩,始終留有一顆文靜的初心。他有一首詩,題為《沉默》(The Silence),最後兩行寫出了他的人生:「坐在此處,沉默,便是我聽到的一切╱我想留下,卻必須消失」。

甸在此處想望未達之處,留下與消失,存在與毀滅,生與死,矛盾孳生不安與張力,他就在此中揮灑青春,如他所說:「假如你讀到這首詩,我希望你懂得╱生活是要來享受的」。讀方太初的散文集《另一處所在》,就像一次又一次地重讀甸式青春,每一次都是深化與昇華。

《另一處所在》的主體分四輯:「此在」、「彼方」、「無岸」和「第三岸」,最後特設「Reprise」一輯,重奏全書的情感旋律。太初在開篇有言:「總是不安於位,時刻都在尋找另一處所在。」讀者隨着她離位,不但進入巧妙錯縱的佈局,更易凄迷於旁徵博引的遐思。如〈生長的書〉,從聖經開始,跳到翻譯維根斯坦的匈牙利流亡作家伊姆萊,連結到也斯在《灰鴿早晨的話》上談的洛夫,再聯想到博爾赫斯,隨着她智性地遨遊於「思緒的迷宮」。

太初用到「思緒」這個詞,既有理性的面向,亦滿載柔情。緒者,絲耑也,延綿之意涵呼之欲出,延綿的既是「思」,亦是「情」。太初的散文其實並不依賴空間的建構,讀者不會失諸於空間感的迷亂之中,因為行文的是「情」,與其說文動之以情,不如說情動之以文了。延綿意味着時間,讀者進入她的散文,就是進入「情」的時間。「情」牽着文字,也牽着讀者,走入此處與別處互相轉化的循環,同時它又在「情」的時間中消釋。

情動以之文的方式

無論空間如何轉化,最終都留在時間劃出的「○」。〈圓月無涯涘〉寫關於圓滿的感悟。太初寫到九葉派詩人辛笛的〈航〉,「從日到夜╱從夜到日╱我們航不出這個圓圈」,流露時日之圓、歲月循環之感喟。另一篇〈七月〉,開篇時她覺得《詩經》〈七月〉重複往返的時間觀念已然遠去,但是也斯練寫的〈七月〉以及他的離世,讓她感到「時月如輪……從七月到七月,那就是我們的人生」。一次又一次回到甸式青春,不安和張力仍在,心境已然不同。「情」之緒延綿回到絲耑,此處與別處輪迴過後,對宇宙人生都有新的憬悟。

與英國詩人拉金(Philip Larkin)作觀照,或許更能突出太初散文的特點吧。拉金有一首詩,題為〈別處的意義〉(The Importance of Elsewhere)。詩人身在「此處」英格蘭,與別不同是困難的;他想起自己在「別處」愛爾蘭時,與別不同卻讓他釋懷。別處的意義在於劃下自己存在的基線(underwrites my existence),而在此處卻找不到別處的意義。

拉金一如既往以冷眼觀察世界,用動詞的時態嚴格劃分此處與別處,整首詩的時間十分固定,換句話來說,行文的是「思」,而非「情」。拉金與太初在思考和感受相似的處境,方法和進路截然相反。拉金斷然隔絕了此處與別處,別處的意義可望而不可即;太初則讓兩者互相轉化,由此衍生新的意義。拉金冰寒的詩句,固然有其思辨上的引力;太初的文字更易親近,猶如熹微中之柔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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