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港「反向代購」淚與汗:搬兩大箱逼港鐵跑勻全港 4日賺這個數
深圳沒有美食?香港人第一個不認同!一到週末,深圳的「含港量」就直線飆升。
今年1月8日香港與內地通關以來,深圳各口岸又恢復了以往的人流如織,新業務——從深圳到香港的「反向代購」也越發如火如荼。像這樣帶有一連串深圳美食tag的小紅書筆記和抖音短視頻,評論區有人「求代(代購)」,也有人「求帶(帶徒)」。
那麼,反向代購好做嗎?賺多少?為了更直觀地了解反向代購,我在抖音上聯繫到代購小蘭,跟着她切身體驗了一番代購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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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向代購是門辛苦活」
下午三點,我和小蘭在羅湖口岸約定地點碰面的時候,她剛送完上一單,正藉著等我的間隙甩肩放鬆。今天她帶了個新人,兩人各拎一個行李箱,兩個行李箱上還各放著一個裝滿各式美食的大袋子。和我簡單寒暄幾句後,她馬上掏出手機,手指在屏幕上飛快地劃,熟練地撥號。「喂,我馬上到站了,還是昨天約定的時間,你到了嗎,行行行,C閘口哈。」
小蘭入行4個月,手腳很麻利。她習慣提前列一個清單。客人代購的物品,交付的站點閘口,客人電話,具體到分鐘的交付時間,從早到晚一一列好。從羅湖口岸出發,我們沿東鐵線一路坐,到了有需要交付的站台,就下車趕到約定的閘口,不出站,開箱,交付,一單下來約莫四五分鐘。看似簡單,實則需要對香港地鐵線路非常熟悉,同時化身時間管理大師。
出行前,提前和顧客約定交付時間,按時間和站點排好交付順序。執行時,每次臨近約定的站台,要算好時間提前給顧客打電話、發消息,提醒顧客準備拿貨,避免到站後等待,既浪費時間,又耽誤後續幾單。同時,還要留意著每隔2個半小時出站一次,重新掃碼過閘,否則需要繳納61.5港元(按截至發稿最新匯率,折合人民幣約57元)的車費作為「附加費」。
一天下來,除了碰面寒暄那幾句,小蘭基本上都在接打電話、計算時間。她像在一沓立著的多骨諾米牌之間謹小慎微地穿行,要行得快,行得穩,行得巧,一單也不能耽擱。但為了利潤最大化,注定每一趟都會是負重前行。小蘭他們這一次,兩大箱累計12單,我試著感受了下,得有兩袋米那麼重!到了需要換乘的站台,拖著箱子上上下下不說,還得趕電梯繞長長一條路。在冷氣吹足的港鐵上,小蘭也是滿頭大汗。一天下來,小蘭幾乎沒時間坐,沒時間吃午飯,甚至沒時間喝水,就連想去趟洗手間也不方便。 「身心都是高度緊繃,沒辦法,只能做一天休一天,實在太累了。」
晚上七點,我們到達尖沙咀站,小蘭的清單上還剩3單沒有劃掉,最遠一單到東涌。接下來,小蘭要換乘,轉線,乘坐至少40分鐘的地鐵,在途經的3個站點下車交付,再一路坐地鐵回到深圳的家。我們在尖沙咀分別。十點半,我再聯繫小蘭,她還沒有吃上晚飯。
外人看來,反向代購就是逛逛逛買買買,輕鬆「順手」的事情,愈來愈多的人想著從中分一杯羹。但很明顯,雖然門檻很低,但想以此搞錢致富並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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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個吃螃蟹的人」
第一個發現深港「反向代購」這隻螃蟹的,大概是香港人KK。封關前,愛好美食的他,就經常來深「覓食」。苦等的日子裡,最想念的深圳味道就是鮑師傅肉鬆小貝和太二酸菜魚。所以1月8日一通關,他就迫不及待來到深圳。彼時的他也沒想到,自己的口味會成為香港人求代購的「標配」。 28歲的他和許多年輕人一樣,喜歡在社交媒體上分享生活。來深當天,他在回港的路上用Facebook上分享了喜悅。住在香港的親友看到後,很是眼饞,紛紛聯繫他,表示願意付費求代購。 KK察覺到,這是個新商機! 1月底,他就着手做反向代購業務。「第一單就爆單了」,KK回憶。
為了確保交付,他提前一天就和商家下單預訂,當天上午坐港鐵到深圳的門店取貨,下午1點多出發配送,忙活到晚上9點多才啟程回家。那天,他一個人拉2個32寸的大行李箱、提2個大袋子過關,帶了整整一百多盒鮑師傅,外加三四份太二酸菜魚。當時,反向代購物品的可選項並不多,往往就只有鮑師傅肉鬆小貝和太二酸菜魚。 KK坦言:「那時收費也比較高,每盒鮑師傅收跑腿費12元,每份太二跑腿50元。」但樂意為此買單的香港人依然不少。 「香港很多人喜歡吃深圳的美食,疫情前就有很多人習慣一放假就來深圳找吃的。」
隨著生意越做越好,KK索性招攬人手一起幹,組了一個三人的小團隊。上個月,為了方便開展業務,還舉家從香港搬到深圳羅湖口岸附近。現在,他自己主要負責在家接單、和顧客溝通確認交付時間地點,其餘2人負責外出跑腿交付。確認訂單後,直接點外賣配送到家,集中在家裡進行收貨和分揀裝箱。「我們一般1點半收齊外賣,2點前帶貨出發,除非有特別遠的單,一般晚上6點就可以完成當天所有訂單的交付。」
「以前不懂,都是自己到門店去買。後來寧願選外賣配送。雖然多了一筆配送費支出,但勝在節省了四處跑、排長隊的時間。」吃一塹長一智,社交媒體上曾有人分享自己的反向代購失敗經歷,就是被鮑師傅門店前長長的隊伍勸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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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向代購,捲起來了
有利可圖,自然就有人會湧入,更別說這裏是人人「一心搞錢」的深圳。「大佬求帶」「粵語熟練,還招人嗎」「我有探親簽注,可否加入」……代購團隊的小紅書筆記評論區裡,不僅有詢價「求代」的顧客,更不乏想入行分一杯羹的人。入局的人多了,競爭不可避免。為了搶奪更多的穩定客源,反向代購悄悄「卷」了起來。
首先被打下來的,自然是價格。「每盒鮑師傅收跑腿12元,每份太二收50元」的日子一去不復返。各個代購的收費依據及收費標準不盡相同,但很顯然,相較以往,反向代購的收費明顯降低不少。
同時,反向代購多在小紅書、抖音攬客,受平台審查限制,以及每單代購的難度存在較大差異,大多轉到微信或WhatsApp私聊溝通具體價格,這也使得反向代購收費不甚公開透明。收費標準處處要權衡成本,與之相比,服務品質的操作空間則大得多。
KK透露,從1月底到現在,「反向代購」的品類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訂單已經不再局限鮑師傅、KUMO KUMO、阿嫲手作這類下午茶,並有了以正餐為主的趨勢,像是胖哥倆肉蟹煲、木屋燒烤、窯雞王、探魚、蛙來噠,等等,都是熱門「選手」,而正餐難免連湯帶水,攜帶不便。考慮到顧客更常代購的美食,阿誠還籌劃著給團隊配備保溫箱和乾冰,爭取延長食物保鮮時間。
在過去不久的七夕佳節,一些代購還推出了反向代購鮮花服務——配送難度更高、時間要求更短,往往還需要出站送到家門口或者酒店。七夕這天,阿誠便接了一個鮮花訂單,他從深圳福田口岸入關,輾轉抵達香港大學地鐵站。為了節約成本,他步行40分鐘抵達薄扶林道,但給顧客送上的深圳鮮花還掛著水珠。配送難度越大,利潤也越高,所以總有人樂意接單。
平時,遇到不擅長美團操作的香港顧客,齊禾義務兼職美食品牌的「線上服務員」,提前截圖熱門美食商家的菜單,以便顧客需要時能隨時提供,還要解答顧客關於美食口味的詢問。和其他行當一樣,反向代購卷服務,為的是口碑和回頭客。KK說:「來找我的,大部分是以前小單做起慢慢積攢的老客戶。他們之後家庭聚會、朋友聚會也會聯繫我。有些公司團建,也會有HR專門找我下單買深圳的美食。這樣一個大單就是一萬多塊錢。」
所以,真的很好賺嗎?
「大概能賺多少錢呢?」問及這個問題,代購們都表示不便透露。唯一能參考的是小紅書上一個代購團隊分享的筆記:
反向代購,既是「辛苦活」,也是「技術活」,但只要能搞錢,深圳人就從不缺精力和智慧。看起來,入行幾乎零投入,至暗時刻怕也不過是「顧客變同行」。只是,一方面,隨著愈來愈多同行擠入賽道,每個人分到的蛋糕也會相應打折扣。每次過關,需要同時接到多少訂單才能維持生計也不得而知。尤其是,隨著反向代購的團隊化、流程化,個人單打獨鬥是否還能保障穩定客源、是否還能賺錢、是否能作為一份全職工作,似乎要打好幾個問號。
另一方面,深港同城化的趨勢正肉眼可見地迅速推進,很難說「反向代購」是否正處在短暫的紅利期,香港人對深圳「特產」的需求,是一時新鮮,還是有持續的熱情。同時,隨著國內商品的崛起,「深貨」不斷追趕港貨的品類與品質,加上人民幣匯率變動,港貨與「深貨」的價格差距縮小,這讓人不禁猜測,未來,香港會否出現「深貨店」「內地店」......伴隨著深圳與香港的「雙向奔赴」,反向代購將迎來怎樣的未來?
不過,在務實的深圳人看來,與其追問反向代購的未來,充實錢包吃飽飯,當下有錢當下賺,也許才是更為明智的選擇。
備註: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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