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圳陪拍」成人氣新興行業 包化妝P圖即日交貨 月入可過萬
開始做陪拍的時候，小刀沒有想那麼多：「就是看網上很火，讀大學想賺點零花錢，就開始啦。」幾個月時間裏，她從「賺零花錢」到月入過萬（人民幣，下同），但小刀認為，其中有運氣的成分。
剛入行，她就遇到了一個裝友好跑單的騙子。「發完照片之後，她沒轉賬就把我拉黑，小紅書賬號也註銷了。」一氣之下，她在小紅書發避雷帖，沒想到因禍得福，帖子獲得了3.3萬讚，她也一口氣漲了幾千粉。不少人喜歡上她的攝影技術和風格，於是大三的她決定放棄實習，開始全職做陪拍。
另一端，入行2個月的安九卻給出了截然相反的結論：「陪拍這個事，全職做真的很倒黴，身邊有不少攝影師，都想轉行了。」那麼，在深圳做陪拍，究竟賺錢嗎？是否適合做全職或者副業，那些以此月入過萬的00後都做對了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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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遍深圳的陪拍，到底能賺多少錢？
通常來講，陪拍更容易在旅遊城市火起來。許多遊客是一個人旅行，或不好意思讓朋友一直當「拍照工具人」。找個陪拍保證一天下來既能玩得開心，又能拍出美照，比坑錢的景區攝影位強了不知道多少倍。但從去年開始，憑藉「30—80元/h、當天出圖，包精修，還提供場地、妝容、穿搭、攝影風格參考」的極高性價比，陪拍還是以「破壞市場價格」式的風暴，席捲了深圳。
深圳陪拍到底有多火？安九原本不玩社交軟件，打算試試入行後，她新註冊了一個賬號，「結果第一個帖剛發，馬上就有人來找我了。」一邊是源源不斷的客人，一邊自然是躍躍欲試的陪拍攝影師。入行陪拍的門檻很低，不需要單反微單這樣的專業設備，甚至不需要有任何的從業經驗，主打一個「覺得自己行」就能上。「只要價格足夠低，甚至只是發個帖，沒有作品展示，都可能有人下單。」
當然，是否能持續，還是得靠作品説話。可依入行時也是一個純純的新人，用着ccd和手機，但她能拍出非常漂亮的成片。在深圳做陪拍，00後佔主流，大部分都是大學生羣體。她們時間充裕，自己本身有拍美照的需求，大多數人都是抱着「賺點零花錢」的心態開始的。能像小刀這樣做到全職並養活自己，需要在先自媒體上「火」起來。這件事，不僅要靠實力，還需要一點運氣。然而像她一樣，做到頭部，能月入過萬的，少之又少。「大部分陪拍攝影師一單的收入在100-200之間，全職且每天都有單的情況下，月入5-6000是不錯的狀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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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屁是在做實習的階段開始了陪拍這門副業，作為醫學生的她，當時在醫院的實習沒有收入，正好自己又喜歡拍照，在朋友的鼓勵開始嘗試陪拍。「我工作之後，只能週六日約一兩個單子去拍，實際上賺不了多少錢。」
安九把陪拍和租下攝影棚轉型全職攝影師，視作一次無傷大雅的嘗試。她本身技能點豐富，收入來源頗多，除了正職工作，還有服裝設計方面的收入。「我是想着就算搞攝影失敗了，還是能靠簡歷找到一份很好的工作，所以才大膽嘗試的。」在她看來，陪拍作為收入來源既不穩定，也不長久。「許多人都是把這份陪拍當成一種過渡，吸引客人，積累經驗，再慢慢提高單價，變成正式約拍或棚拍的攝影師。」「如果審美不好，拍出來效果不行，就算你做陪拍你也賺不到很多錢，而且你後面也沒辦法發展，所以並不推薦入行。」
新生的市場，良莠不齊的從業者，最終導致了一個結果：「深圳雖然不是旅遊城市，但我們的陪拍一樣很卷。」屁屁在深圳做了大半年陪拍，近段時間，新人的熱情時常會讓她嚇一跳：有的人只收25元/h的超低價，還另外提供分鏡、提供搭配參考、溝通地點風格。「25一個小時，這指是按照拍照的時間算，前期構思和後期修圖都相當於是額外勞動」。陪拍的拍攝時間以兩個小時居多，加上前後期，一個單子大概要耗費4-5小時，一天接兩單，時間就已經佔得比較滿了。「因為有時候要去比較遠的地方拍，往返路程就已經要花費兩個小時。」
卷低價的結果，就是普通人只能靠量取勝：小紅書上那些聲稱「日入過千」的陪拍視頻，博主需要從早拍到晚，一天拍四五個單。但實際上，回去後第二天還需要時間去修圖溝通，這個時間成本，在視頻裏是看不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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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拍就像開盲盒，真誠是必殺技
如今的陪拍攝影，有點像「賽博擺攤」，客人通過掃一眼攝影師放在網上的「攤位」猜測她有幾分真材實料，攝影師通過客人的「翻牌」接受邀約，拍攝效果怎麼樣，完全就是「開盲盒」——看命。好攝影師遇上誠信的客人，約拍效果堪比網戀，但只要一方不靠譜，就是一場漏洞百出的網騙。「浪費了週末晚上寶貴的兩個小時，她連閃光燈都不會調，對焦全靠運氣。買了台相機就直接開始在網上隨便接單？最後拍出來的照片一半都是黑的，我教了她半天怎麼調曝光，還要倒貼她120。」本身也是攝影愛好者，嵐少的第一次陪拍體驗踩了大雷。「我一直忍着脾氣教她，她居然回去還把我小紅書拉黑了。」
「成片不好」只能算最常見的普通款，可依之前開到一個驚天隱藏盲盒，名為：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那位客人是一名剛成年的高中生妹妹，她預約了海馬體（內地攝影連鎖店）的寫真，然後邀請可依做陪拍，在旁邊拍攝花絮。但可依不知情的是：由於之前發生過拍完花絮後客人直接退款的事情，海馬體在不久前開始禁止拍攝。她一進門，就被工作人員提示不能拍攝花絮，手機也不行。一邊是工作人員的盯梢，一邊是客人反覆低聲催促：「沒事的，你偷偷拍」。她很尷尬地在裏面拍了一個多小時，其間被提醒了四次，最後工作人員請來了保安，要求她必須馬上離開店鋪，她才收起手機走了。
因為約好的兩個小時陪拍時間還沒到，她甚至還在門口乾坐了半個小時。而當她把手機裏的四百多張照片發給客妹後，對方不僅沒有解釋自己為什麼明知故犯，還反過來指責可依：「你都沒有拍滿時間」，「這個錢是我存了很久才存到的」。最後，痛苦的她感覺再爭論自己就要折壽了，只能把陪拍的那兩百塊錢全部退給對方。
但話又説回來，陪拍會出現的問題，更貴的約拍未必就能避免。既然都是開盲盒，都有踩雷的風險，那麼為什麼不開一個便宜點的呢？至少被坑也不會那麼心痛。但和靜態固定的約拍不同的是，陪拍更講究「玩着玩着，就把照拍了」。所以拍照的過程中，小刀和客妹會建立起更親近的感情：「我覺得這是一份幸福感很高的工作啦，因為認識了很多很好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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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女孩子拍照，怎麼引導和提供氛圍感才是看家本領。安九的客妹，在陪拍結束之後都會陷入失落：「你這麼會提供情緒價值，為什麼不能是我老婆呢？跟你聊天，這網戀的感覺不比現實中談戀愛好？」用類似於「老婆~你怎麼都好看~」這種誇誇，讓客妹在整個拍攝過程中都「心花怒放」，然後再拍下自然放鬆，漂亮自信的情緒感照片。這是安九回頭客滿滿的秘訣。
屁屁現在朋友圈裏，有一位經常出現的L姓好朋友，她就是屁屁在嘗試陪拍初期的互勉階段認識的女孩。「我是很相信，人與人之間的磁場的。我們特別合拍，所以現在經常會一起吃飯、一起看展，陪拍讓我遇到了合磁場的人。」所以打開陪拍這個盲盒，賭的不僅僅是一張美照，還有敞開心扉交流、收穫新的認知、與人進行能量互動的可能性。
陪拍中，看到的深圳眾生相
毫無疑問，高性價比和「真的便宜」，是陪拍能火起來的重要原因。也有不少文章，把陪拍的興起，歸納為一種「孤獨經濟」，説這切中了城市青年的孤島處境，他們的孤獨成了別人的生意。年輕女性，是陪拍服務的主要受眾。而深圳這座城市，最不缺的就是來這裏奮鬥的年輕女孩。「我的許多客妹，都是一個人剛到深圳落腳。她們剛開始工作，和同事之間也還沒有成為很好的朋友，許多事情都是一個人做。」
而屁屁所擔任的陪拍角色，正好切中了「深圳女孩」們的需求：一起探店、一起逛街，慢慢去了解深圳這座城市「很出片」的美景，一起吃掉那份難以獨享的雙人餐。「我想提供的，不僅是像好朋友視角一樣漂亮的生活照，還想她們能在陪拍的這段時間裏過得開心。」正因此，看似技術和設備門檻都不高的陪拍，實際上要求着更稀有的事物：無法比擬的情緒價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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屁屁也遇到過，找陪拍並不是出於「寂寞」的客人。她的上一次陪拍，拍的是一位剛剛退伍，來深圳找工作的姐姐。在「面試」這種人生狀態中，焦慮和急迫是難免的。但這位姐姐卻「一邊旅行、一邊面試」，從上一站上海來到深圳，她特別喜歡這個海濱城市的感覺，想在海邊拍一組婚紗照。當一個人，不把「面試」當成一種急於擺脱的不安全，而是當成一種人生狀態去體驗的時候，她找陪拍，當然不是出於「寂寞」。她相信，不需要一個伴侶來提供精神依靠，可以自己闖出一片天地。也不需要一個伴侶，成為她穿婚紗的理由。而陪拍的屁屁，就成為了她這份念想的成全者，這個鼓舞人心的故事的見證者。「而且我覺得她很棒，她做得到。」
安九則在拍攝中，看到過很多深圳女孩的焦慮和恐懼。「我一開始沒有想到，原來會有那麼多的女孩子對鏡頭有所恐懼」。會找陌生人拍照的，並不全是e人（外向型），也有甚至不好意思麻煩朋友幫自己拍照的人。許多人都曾經一次外向，換來了一張不像人類的醜照和「你本來就長這樣」的一生內向。
一些「有毒」的朋友，可能會讓她們陷入深深的容貌焦慮之中。安九遇到過一個妹妹，在拍完照之後不讓她後期修圖。安九覺得很奇怪：只是還原她本來的長相，完全沒有p成那種網紅臉，為什麼不呢？妹妹回答：「因為朋友裏會有些人説自己丑，説自己p圖。」在我們的日常生活中，你總是會在女孩子的身上發現一些不配得感：她拍了美照，不敢分享，怕有人覺得自己太愛炫耀。她困在一段很不健康的感情關係裏面，卻捨不得分手。她不敢面對鏡頭裏的自己，覺得每個地方都很不完美。安九沒有想太多，只是覺得：憑什麼？你長得那麼好看，憑什麼不自信？
有一部日劇的名字叫做《想做飯的女人和想吃飯的女人》，這個句式用來形容陪拍這件事，似乎也很適合：想拍照的女人和想被拍的女人。「許多女孩子從來沒有擁有過一張好看的照片，而她們還以為這是自己的問題。」專業攝影師的寫真作品，大多都是和有經驗的模特合作，但「最難拍的就是素人」。大部分客人，也明白自己那麼好的表現力，與其花大價錢拍一套寫真，倒不如在陪拍裏先試試水。「女性都太過擅長自我否定和自我審判了。」
在安九的鼓勵下，那位妹妹最終很高興地把修好的照片，發在了自己的朋友圈。「可是，你本來就長這麼好看呀！」「我們真的需要這麼多精緻好看的照片嗎？」「不止是照片，還有和人溝通度過的時光。」
備註：文中人物為化名。
【本文獲「深圳微時光」授權轉載，微信公眾號：szday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