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羅斯3月總統大選：還有誰能夠挑戰普京？

3月15至17日，俄羅斯將會進行俄烏戰爭爆發兩年之後的首場總統選舉，1999年分別以總理、總統職位掌權至今的普京（Vladimir Putin）料將輕而易舉地勝出選舉。由於2020年的修憲，總統任期限制重新計算，現年71歲的普京還可以多做兩屆總統，執政至2036年。

根據去年8月《紐約時報》的報道，克里姆林宮發言人佩斯科夫（Dmitry Peskov）曾坦言，「我們的總統選舉並不真的是民主，而是昂貴的官僚程序，普京來年將會以90％以上的得票再次當選。」

其後，佩斯科夫澄清此言是指普京有高度支持，若然參選必定勝出，選舉只是沒有必要的花費，不過普京堅持民主體制規定選舉必須進行。佩斯科夫又指其向《紐約時報》的表態只是他的個人意見。

雖然3月的總統選舉結果確實如佩斯科夫所言一般沒有懸念，但畢竟普京不是自動當選，選民對於普京以外候選人的支持比例，依然會被視為俄羅斯政治民意的一張試紙。

自由派和極右「殊途同歸」

能夠引出反普京選票的，大概有兩股勢力。一是認為俄羅斯應該往西歐自由民主體制靠攏、反對入侵烏克蘭的自由派，二是主張俄羅斯必需用盡一切努力吞併烏克蘭來恢復帝國榮光的極右愛國主義力量。

前者在西方眼中可算是由2月16日剛剛在獄中逝世的反對派領袖納瓦利尼（Alexei Navalny）代表。自由派過去十年被大舉清掃，早已失去了挑戰普京政府的能力。

極右派在俄烏戰爭爆發之後才得到更多國外關注。其中，去年6月發動兵變、8月「意外」墜機死亡的瓦格納集團（Wagner Group）領袖普里戈任（Yevgeny Prigozhin）就是廣為人識的代表人物。

在俄烏戰爭的高壓言論管控之下，支持進軍烏克蘭的極右輿論長期得到克里姆林宮包容，他們甚至可以公開批評國防部進攻烏克蘭不力、呼籲使用核武等等。眼見得到政府默許，部份極右人士更將俄羅斯連烏克蘭都打不下的矛頭指向普京，要求他退位讓賢。

不過，在瓦格納兵變之後，當局開始大舉整肅極右輿論。在2014年吞併克里米亞、支援烏東分離主義武裝扮演過關鍵角色的前軍官吉爾金（Igor Girkin）2023年7年就因為煽動極端主義而被捕，到本年1月更因此被判囚四年。吉爾金是俄烏戰爭爆發後，極右軍事博客群中的代表性人物，他的噤聲很快已收到殺雞儆猴之效。

此等情勢也吊詭地讓自由派和極右互生同病相憐之感。2020年被下毒後到德國就醫再返俄「自投羅網」的納瓦利尼，在吉爾金被捕之後，就在獄中為後者發聲，表明吉爾金是個政治犯，並不是因為犯下真正的罪行而被捕。

其實自由派與極右的合流嘗試，也不是什麼新鮮事。在納瓦利尼初出茅蘆投身政治的2000年代，他就曾因為與極右合作而被逐出自由派政黨，並自行創立主張大俄羅斯主義的政治運動。最終失敗後，他才找到了反貪來作為攻擊普京政府的主要議題。

不過，到他2021年回國入獄之後，納瓦利尼的抗爭路線早已變成了同普京鬥長命（按：納瓦利尼只得47歲）。其2月16日之死，已為他的抗爭運動劃上句號。

再沒有反戰的聲音

雖然極右和自由派皆再無反抗之力，但普京似乎認為他依然有必要辦好一場有名義競爭的選舉，同時透過高得票來展示出他依然得到俄羅斯民眾的高度支持。因此，誰是被容許參選的真正反對派，就成為了過去數月俄羅斯觀察者們的關注焦點。

去年12月，擺明車馬反對烏克蘭戰爭的女記者敦佐娃（Yekaterina Duntsova）率先被選舉當局以行政程序為由阻止參選總統。

到本年2月，在俄烏戰爭後被視為官方默許的電視節目異議或反戰人設之一、前國家杜馬副主席納傑日金（Boris Nadezhdin）也因為收集簽名中存在大量錯誤的理由而被阻止參選。

納傑日金其實比敦佐娃更早宣布參選，一直沒有被克宮阻止。其「最後一位生還者」的身份更使他得到了包括敦佐娃、納瓦利尼妻子、俄國流亡富商霍多爾科夫斯基（Mikhail Khodorkovsky）等各式反普京人物的支持，其籌集簽名運動也在俄羅斯各國引來民眾在冰天雪地之中大排長龍，西方媒體亦因此開始關注以納傑日金這位原該沒有什麼政治號召力的人物。

反普京力量和西方媒體的支持可算是納傑日金的死亡之吻。

對手全是「政治花瓶」？

到了今天，普京的對手幾乎都支持烏克蘭戰爭，只是在程度上面有差別。在普京之右的是極右自由民主黨（LDPR）領袖斯盧茨基（Leonid Slutsky，56歲），後者是國家杜馬國際事務委員會主席。在普京之左則是反資本主義卻支持對烏戰爭的俄羅斯聯邦共產黨（CPRF）資深國家杜馬議員哈里托諾夫（Nikolay Kharitonov，75歲）。兩者都是明顯的陪跑「政治花瓶」。

第四位候選人則是俄羅斯新人黨（New People）的國家杜馬副主席之一達萬科夫（Vladislav Davankov，39歲）。在俄烏戰爭的立場上，達萬科夫已是最為「反戰」的候選人，但其主張只是要「按照我們的條件」同烏克蘭尋求「和平與談判」。雖然新人黨並沒有在國家杜馬中投票支持承認烏克蘭盧甘斯克和頓涅茨克兩州的獨立，卻同樣被普遍視為烏克蘭戰爭的支持者。跟上述人物一樣，他也在部份西方國家的制裁名單之上。

只不過，在沒有其他選擇的情況之下，達萬科夫似乎已經成為了反普京民意的唯一出口。如果反對派輿論像此前對納傑日金一樣去吹捧達萬科夫的話，恐怕他也會成為莫斯科當局針對的新對象。

普京其實已不需選票加持

納瓦利尼在總統選舉前一個月的死亡，無論是真正的健康事故，還是「政治意外」，俄羅斯人民對其死亡的回應已顯示出普京對於國家的控制力依然穩如泰山。俄羅斯各地雖然有民眾上街獻花悼念納瓦利尼，但卻沒有出現任何大型示威，警方全國拘捕人數也只得數百，可見這位最具人氣的反對派領袖的最後犧牲已不能再觸發民眾對政權的有力反抗。

如果總統選舉的目的是要再次確認普京掌權的普遍認受性的話，納瓦利尼之死已經取代了這個民意調查的功能。正如佩斯科夫的「個人意見」一般，這場選舉其實真的是不必要的花費。

加之在納瓦利尼死後一天（17日），烏克蘭軍隊撤出了俄烏力攻四月的烏東城市阿夫季夫卡（Avdiivka），是為去年5月取得巴赫穆特（Bakhmut）之後的最大勝利。這也鞏固了俄羅斯愛國民眾對於普京當局領導這場戰爭的信心。

在上述的內外因素疊加之下，這場選舉對於普京而言已經再沒有任何的不利變數。高度管控的唯一潛在負面效應大概就只剩下民眾的政治冷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