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大選|特朗普騎劫了共和黨,民主黨何嘗不是也被拜登騎劫?
隨着新罕布什爾州(New Hampshire)的初選落幕,美國兩黨總統初選剛剛開跑,就已經實際上結束,並進入了特朗普(Donald Trump)與拜登(Joe Biden)之間的「總統大選」階段。通常,民主或共和黨都至少會有一個黨出現「有競爭」的總統初選,最早要到3月的「超級星期二」才能看到明確結果。這一次卻出現了兩個黨都有「預定」人選的局面,因此「初選」幾乎只是走過場,大選季度在1月就展開了。
一方面,特朗普在新罕布什爾這個對其對手黑利(Nikki Haley)最有利的州份依然以54%得票將之敗倒。雖然黑利未肯退選,但在其下一個與特朗普有實際競爭的南卡羅來納州(South Carolina),她的民望落後特朗普近四成,早已回天乏力。
另一方面,在不影響黨代表投票取向的新罕布什爾民主黨總統初選中,名字沒有印在選票上的拜登(Joe Biden)也透過選民直接在選票加上其名字的方式以近56%得票擊敗落力投入該州的國會眾議員菲利普斯(Dean Phillips),基本上已把民主黨內唯一反對力量掃除。近日,拜登已調走了一些白宮幕僚到其競選總部工作,並將還未勝出初選的特朗普指定為其真正對手。
選民最不想看的2024
這可算是美國兩黨制最明白不過的失效:選民最不想看到的,就是又一次特朗普同拜登的「兩老對決」,但兩黨卻將這一場2020年大選的複賽強加於選民身上。
根據美聯社的一項民調,不滿拜登和特朗普成為其政黨總統候選人的美國受訪者比例分別高達56%和58%。另一YouGov民調則顯示,不想看到兩人再參選總統的民意比例分別達至61%和56%的水平。可以說,六成左右的美國人都穩定地表態反對「兩老對決」再次出現。
這不單純是民主黨人反對特朗普參選、共和黨人反對拜登參選的問題。上述美聯社民調就顯示,不滿拜登參選的民主黨人比例為32%,不滿特朗普參選的共和黨人比例則為26%;在獨立選民之中,此不滿度分別為63%和57%。
另一個大學民調亦顯示,在競選還未開始,近一半美國人已分別表明必定不會投票給特朗普(48%)同拜登(49%)。
對於特朗普再次篤定勝出共和黨總統初選,人們都認為他的個人政治魅力「直通」絕大多數共和黨選民,因此共和黨政客都不敢走上「反特朗普」的道路,以免失去黨內基層選民支持,在各種黨內初選被踢走,因而失去其賴以維生的黨政治基礎。
就算是此刻成為特朗普「第一黨內敵人」的前駐聯合國大使、前南卡州州長黑利,也是到了新罕布什爾州初選的前後才較為敢於攻擊特朗普。
黑利對於特朗普的攻擊,也是避重就輕,拿年齡之類的客觀事實着手。「我同意非常多他的政策,但事實是,不知是好是壞,混亂總跟着他」竟然就是黑利對特朗普「重擊」之一,連直接攻擊特朗普是混亂的始所桶者也不敢。
雖然在美國選民當中,自認為是共和黨的其實只佔27%,但特朗普對於這群民眾的神秘吸引力,就讓他騎劫了整個共和黨,再藉着美國的兩黨制將自己強加於美國選民身上。
人們對於特朗普如何騎劫共和黨多有討論,但回過頭來看,拜登何嘗又不是騎劫了民主黨?
天時地利人和造就了拜登?
如果特朗普是透過共和黨草根選民的反建制情緒、對他本人近乎宗教信仰、個人崇拜般的依順來騎劫該黨的話,沒有太多個人魅力、沒有龐大基本盤支持的拜登之所以能騎劫民主黨,可算是出於天時地利及其建制力量。
首先,民主黨素來有「卡特情意結」,認為1980年民主黨總統卡特(Jimmy Carter)之所以會在大選中敗給列根(Ronald Reagan),引致美國隨後三十年在經濟上全面右轉、文化上也為保守派種下深根,全因為愛德華甘迺迪(Edward Kennedy)帶領黨內自由派對這位爭取連任的總統發動初選挑戰。卡特最終贏得民主黨提名,在大選中卻沒有得到自由派民主黨人的熱烈支持。自始之後,「挑戰在位總統的連任選戰」就變成了民主黨的禁忌,如非必要不得輕易打破。
民望低落的拜登在2022年的中期選舉本來有一個被迫交權的機會。豈料,在墮胎權問題和特朗普派激進候選人的雙重負面影響下,共和黨預期中的大勝變成了國會眾議院幾席多數的「慘勝」。這就為拜登爭取連任打下了一支強心針。
同時,能夠挑戰拜登的黨內人物,都年紀甚輕,沒有必要像共和黨佛羅里達州州長德桑蒂斯(Ron DeSantis)一般冒險挺進,可以「安守本份」等待2028年的來臨。諸如加州州長紐瑟姆(Gavin Newsom,又譯紐森,56歲)、關鍵搖擺州密歇根州州長惠特默(Gretchen Whitmer,52歲)等人,就是抱持着此等心態。
另外的一些潛在總統人選,諸如運輸部長布蒂吉格(Pete Buttigieg)、商務部長雷蒙多(Gina Raimondo)等人,則在拜登的內閣之中。他們除了年輕尚輕之外,要挑戰拜登也於理不合。
而且,由於拜登1973年已經進入國會參議院,又當過奧巴馬的副總統,對民主黨的政治建制有高度控制力。雖然親民主黨的媒體自他2023年上旬宣布競逐連任之後對於其參選和民主黨毫無競爭的初選都有持久不斷的質疑聲音,敢跑出來挑戰拜登的民主黨政客若非寂寂無聞,就是邊緣人。
例如支持反疫苗陰謀論的小羅伯特甘迺迪(Robert F. Kennedy Jr.)一度謀求玩民主黨總統初選的遊戲,最終發覺困難重重,只得以獨立身份參選。而上文提名的眾議員菲利普斯,為了參加黨內初選,也不得不先辭去其黨內領導層的職位,在論資排輩的黨內晉升階梯中,這無異於自絕前途。
最後,拜登2020年透過其副手選擇已經「欽點」了最明確的繼任人物賀錦麗(Kamala Harris)。如果拜登決定不競逐連任,黨內潛在候選人實在太多,賀錦麗很容易就趁亂突出。雖然賀錦麗三年副總統任內建樹甚少,民望甚至比拜登還要差,但其女性和黑人身份卻深得民主黨內一部份左翼支持,而講求身份政治正確的民主黨,也很難輕易否定賀錦麗的資格。
某程度上,基於拜登不選就很可能要讓賀錦麗參選的考慮,即使是擔心拜登年老力衰、民望低落的黨人,也不敢在沒有找到另一明確繼任人之際反對拜登參選。
拜登自己也計算到,對不少民主黨人而言,阻止特朗普重返白宮是最後的底線,誰參選也不會改變這一點,選民最終也不得不接受像他自己這般弱的候選人。
2024年的「兩老對決」,就是在兩黨制之下特朗普和拜登「雙重騎劫」之後所造成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