習拜會前眾議院再避政府停擺　新議長會否主演「罷免2.0」？

11月14日，美國眾議院以336票贊成、95票反對再次通過了臨時撥款法案（CR），讓聯邦政府能在新財政年度撥款尚未通過的情況下繼續運作。該法案預計將會獲得參議院兩黨支持，並由拜登簽署成法。如果一切順利，聯邦政府將能避免在本周末陷入停擺，議員們也可以安度下個星期的感恩節假期。

對於10月25日才當上眾議院議長的約翰遜（Mike Johnson）而言，這當然是個小勝利。問題是，記性比較好的觀察者，看到這次臨時撥款法案的通過，難免有種「似曾相識」之感，回想起前議長麥卡錫（Kevin McCarthy）9月底如何在最後一刻同民主黨合作避免停擺、數天後被共和黨激進派黨友逼宮下台的「劇情」。

這一次臨時撥款法案的通過方式，與9月底的時候一樣。共和黨的激進派堅持要在臨時撥款法案上面削減開支。由於共和黨在眾議院只得8席多數，有數位議員反對就已經不能獨力通過法案，因此在黨內爭議未平之際，要避免聯邦政府停擺就只能靠民主黨支持。

約翰遜，跟麥卡錫一樣，最終選擇了以去年撥款規模去維持政府運作。唯一的不同是新的臨時撥款採取了創新的「多層停擺設計」，將撥款按部門分成兩類，一類將在來年1月19日結束，另一類則在來年2月2日結束（按：國防被放在後者）。這種設計將使本年預算撥款談判的政治動力學有不一樣的樣態，但不一樣的政治動力學能否促使「已經遲交兩次功課」的議員們在新的限期前通過新財年撥款，則尚是未知之數。

要通過撥款法案，約翰遜首先要得到眾議院的所謂「程序多數」，即是要先憑共和黨的近乎全體議員通過「規則投票」，然後再就撥款法案作「正式投票」。由於黨內爭議未平，約翰遜跟麥卡錫一樣，並沒有取得「程序多數」。於是，他就只能繞過規則投票，直接進入正式投票，但其通過門檻將會由過半變成三分之二，因此就不得不依賴民主黨的支持。最後，約翰遜就是憑幾乎全體民主黨議員支持在93位共和黨黨友反對之下通過了這次臨時撥款法案。

如果「兩黨合作」是一種罪，正如麥卡錫因此被罷免所顯示出來的一般，約翰遜也理該逃避不了被罷免的命運。

不過，從目前形勢來看，這暫時並不會發生。

在臨時撥款法案獲通過之後，代表共和黨激進派的自由黨團（Freedom Caucus）發布聲明表示反對法案，但自由黨團政策主席羅伊（Chip Roy）則表明「我不喜歡它（按：指法案），但我喜歡他（按：指約翰遜）」，暗示黨團不會因此發起罷免案，而是會給予約翰遜更多時間。另有自由黨團的議員亦表明，暫時看不到罷免案會在短期內出現。

由此看來，雖然約翰遜依然是「罷免2.0」的主角人選，但這場戲暫時並不會上演。

為何約翰遜「能麥卡錫之所不能」？

主要原因是，戴着眼鏡、談吐溫和的約翰遜其實是個主導推翻2020年選舉、心懷極端保守基督教價值的人物。在共和黨黨右翼看來，與政治投機主義者麥卡錫不同，約翰遜是他們真正的「同黨」，因此能得到多一份的體諒。

2020年大選之後，約翰遜曾向最高法院提交法律意見，主張各州議會有權推翻普選投票結果認定的總統選舉人名單，是為當年特朗普推翻選舉種種行動的其中一個關鍵環節。雖然約翰遜在2015年未有投誠特朗普陣營，但其2020年的「浪子回頭」明顯得到特朗普認許，因此在其角逐議長的時候也得到了特朗普的支持。無獨有偶，在11月14日硬推臨時撥款法案之時，約翰遜也公開表明支持特朗普成為共和黨2024年的總統提名人。

除此之外，作為一個美南浸信會的福音派虔誠基督徒，憲法律師出身的約翰遜可算是一生守衛極端保守價值，特別是在反同性戀和維護傳統婚姻的問題上。

在墮胎權的議題上，約翰遜曾為保守派法律團體「守衛自由聯盟」（Alliance Defending Freedom）工作，幫助關閉其原籍路易斯安耶州（Louisiana）的墮胎診所和收緊墮胎法例。他曾表示容許墮胎是告訴新一代「生命沒有價值」，因此導致美國出現全國性校園槍擊。他支持全國禁止墮胎的立法，更將美國社會保險和醫療保險即將面臨資金不足的現實歸咎於人們墮胎而節制生育，使美國失去了很多「身體健全的工人」。

在同性戀的議題上，約翰遜曾經明言同性戀是「本質上不自然」的傾向，是「危險的生活方式」，甚至曾稱羅馬的滅亡與「社會縱容猖獗的同性戀」有關（按：在不少右翼心中，美國立國是新羅馬的建立）。在國會中，約翰遜支持全國性的「不說基法」（Don’t Say Gay Bill），要求禁止學校談論同性議題；他曾經與支持LGBT迴轉治療（conversion therapy）的組織合作，遲至2019年還曾主導一個共和黨委員會發明聲明批評亞馬遜（Amazon）下架迴轉治療的書籍（按：科學界的共識是迴轉治療無效改變一個人的性取向或性別認同，而且經常造成長期心理創傷）。約翰遜去年亦曾投票反對保障同性婚姻同跨種族婚姻權利的國會立法。

除了在這些熱點議題之外，約翰遜更主張讓夫婦更難離異的「盟約婚姻」（Covenant Marriage），他同其妻也是以這個婚姻結合，恍惚一般的民法婚姻並不足夠。（按：批評者認為盟約婚姻限制了女方離開婚姻的自由。）同時，約翰遜全家人的電子產品都裝上了反色情監控軟件，讓各人都可以完全知道家人的瀏覽習慣，他去年也曾公開場合稱讚他的兒子完全沒有違規。（按：不過由於此等軟件完全侵犯用戶私隱，人們擔心作為眾議院議長的約翰遜會否因此將政治機密外洩。）

共和黨的基督右翼保守派看到像約翰遜這樣的一個人竟然變成了美國總統的第二順位繼任人，當然不會輕易將他踢除。

不過，約翰遜能同民主黨合作而不被罷免，也有一個次要原因。雖然他共和黨右翼的身份「根正苗紅」，但他上任議長以來，其實採取了頗為務實的態度去處理事情。在推出將援助以色列撥款與削弱國稅局開支綑綁的右翼法案之際，他也表示過願意將民主黨支持的援助烏克蘭撥款與邊境移民撥款放在一起，顯示出同民主黨妥協的取向。

同時，對於麥卡錫為了討好黨內激進派而啟動的拜登彈劾調查，約翰遜在閉門會議中也表明共和黨並未有足夠證據去彈劾拜登，減少了同民主黨的政治爭議。

由於民主黨人暫時同約翰遜的關係較同麥卡錫的關係為佳，共和黨激進派就算要發動罷免議長的投票，也要顧慮到民主黨可能會反過來支持約翰遜，並同約翰遜達成對民主黨有利的交換條件的可能。

當然，在這一次臨時撥款法案中避過罷免案之後，約翰遜的挑戰陸續有來。一是本財政年度的撥款法案始終過要通過，而激進派依然在主張大規模削減開支，二是有關以色列、烏克蘭、台灣、邊境移民四大議題的特別撥款依然懸而未決。兩者都有可能導致約翰遜要面對來自黨內激進派的罷免案挑戰。

不過，在感恩節假期來臨之前，約翰遜的確通過了他上任議長以來的第一個重大考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