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以色列真能消滅哈馬斯　加沙可會有「長治久安」？

自2005年以色列從加沙撤軍以來，如果不算周期性的小規模衝突，以色列分別於2008年、2014年和2021年對哈馬斯發動了三次大規模戰爭。每場戰爭期間，以軍都採取了有限度的地面入侵，每次時長約為兩周。

作者：澳洲國立大學阿拉伯和伊斯蘭研究中心研究學者Ian Parmeter

在過去的幾周裏，以色列集結了一支龐大的部隊，準備發動另一次地面入侵，以報復哈馬斯在10月7日發動的跨境襲擊、造成約1,400名以色列人死亡。以色列國防軍（IDF）召集了其全部裝甲部隊，坦克數量多達1,000多輛。除約17萬名全職國防軍軍人外，36萬名預備役士兵也將加入戰爭隊伍。

這次行動將成為以色列自1982年入侵黎巴嫩以來規模最大的一次軍事行動，當時，以色列的目的是將巴勒斯坦解放組織（巴解組織）趕出其在黎巴嫩的基地。以色列人成功地實現了這一目標。但這場戰爭也意外造成了什葉派激進組織真主黨的發展。對以色列來說，有伊朗的支持和指導的真主黨已成為比巴解組織更強大的敵人。

戰爭會帶來意想不到的後果，這是不爭的事實。而目前與哈馬斯的衝突會給以色列帶來怎樣的結局還不清楚。

地面入侵為何如此危險

對加沙發動地面進攻的困難顯而易見。在一個狹窄、高度城市化的環境中進行巷戰，對以色列軍隊來說困難重重。哈馬斯的優勢還在於其龐大的、據估計長達500公里的地道網，讓武裝分子能夠在發動襲擊後躲藏起來。

以色列可以利用機械人和無人機在一定程度上應對這些挑戰。但夜視技術在完全黑暗的地道中將不起作用，這些設備需要在有微弱光線的環境下才能工作。

以色列還警告加沙北半部約 110 萬平民轉移到南半部。聯合國稱，迄今為止，加沙共有約140萬人在衝突中流離失所，近58萬人在聯合國避難所避難。

目前還不清楚加沙北部還有多少人。以色列警告說，那些仍然留在那裏的人可能會被視為為「恐怖組織」的同情者。

這次地面入侵必然會帶來令人震驚的平民傷亡。雖然這不一定都是以色列國防軍的錯，但在該地區和國際社會上反對以色列行動的人之間，指責以色列是默認立場。

另一個挑戰是哈馬斯在襲擊以色列期間劫持的約200名人質。哈馬斯稱已將這些人質分散到加沙各地，當中部分位於北部戰區的可能性非常大。哈馬斯聲稱已有22人被以色列炸彈炸死。一些人質的親屬批評內塔尼亞胡政府對解救他們的親人沒有予以足夠的重視。

戰鬥停止後：沒有好的選擇

目前還不清楚以色列在確保加沙北半部安全後打算採取什麼行動。據聯合國稱，加沙這片沿海地帶已經面臨着「災難性」的人道主義狀況。在管理該領土方面，以色列的選擇並不多。

1) 像以色列在1967年至2005年期間所做的一樣，對加沙進行軍事重新佔領。

這會給以色列造成巨大的軍事負擔，國防軍人員更可能面臨暴力和綁架。美國總統拜登已經警告，重新佔領將是一個大錯誤。

2) 消滅哈馬斯高層領導，宣佈勝利，然後撤離。

這種勝利幾乎肯定是短期的。哈馬斯的其他低級成員會引以為豪，站出來重組該組織。又或者，另一個組織——如巴勒斯坦伊斯蘭聖戰組織——可能會填補真空。以色列將無法控制填補真空的是誰。

3) 呼籲目前控制西岸巴勒斯坦權力機構的世俗法法塔赫（Fatah）控制加沙。

這幾乎不可行。法塔赫在2007年的內戰中輸給了哈馬斯，而且沒有跡象表明巴勒斯坦權力機構的回歸會被那裏的巴勒斯坦人接受。此外，巴勒斯坦權力機構領導人阿巴斯（Mahmoud Abbas）於2005年當選，任期四年，但他目前仍在掌權。因此，就連在約旦河西岸，阿巴斯也缺乏合法性。

4) 由不結盟的地方領導人管理加沙。

這是痴人說夢。即使能找到這樣的人物，加沙人也幾乎肯定會把這個以控制加沙強硬派為主要任務的角色視為以色列人的合作者。

5) 由一支非巴勒斯坦的阿拉伯部隊管理加沙。

這同樣不可行。埃及、約旦或沙特阿拉伯等潛在的能夠派遣阿拉伯部隊的國家，都不希望被認為他們在代表以色列管理巴勒斯坦人。

6) 由非阿拉伯或聯合國部隊管理加沙。

鑑於風險巨大，很難有非阿拉伯國家接受這一方案。聯合國維和部隊不僅需要以色列的批准，還需要聯合國安理會的決議，而俄羅斯和中國很少與其他三個西方常任理事國達成一致。

以色列還認為真主黨阻礙了聯合國駐黎巴嫩維和部隊執行任務，使其無法阻止武裝分子的襲擊。在哈馬斯發動襲擊後，以色列不太可能將自己的安全託付給維和人員，因為他們不願意為以色列的安全而犧牲生命。

「割草」行動

長期以來，以色列一直認為加沙衝突可以得到控制。然而，隨着人口過快增長，情況已經改變。

加沙的人口每年以略高於2%的速度增長，預計到2030年該地區人口將達到 300萬。

加沙的人口還格外年輕，年齡中位數為19.6歲，而全球平均年齡為30.5歲。而加沙有近半成年人失業，在這裏生活的巴勒斯坦人處於貧困中的可能性是西岸的4倍。這就是加沙動盪和激進化的根源。

兩位以色列記者Efraim Inbar和Eitan Shamir對以色列2014年在加沙發動的戰爭做出敏銳分析，稱以色列軍方將其對加沙的攻擊描述為「割草」行動——在對哈馬斯的侵略行為予以嚴厲懲罰的同時，削弱其軍事能力。

其目的是實現現實的、因此也是有限的政治和軍事目標。這是長期消耗戰略的一部分，將產生暫時的威懾效果，以便給邊境地區帶來階段性的平靜。

他們認為，徹底消滅哈馬斯不是一個「可實現的軍事目標」：

「即使能夠結束哈馬斯統治，換來的也只是以色列的統治、或是更激進組織的統治或混亂的局面。

面對像哈馬斯這樣無堅不摧、根深蒂固的非國家敵人，以色列只需要偶爾『割割草』，削弱敵人的能力。」

從人道主義角度來看，這句話是令人反感的。現在的問題是，以色列總統內塔尼亞胡這次是否會嘗試不同的戰略。答案將在未來幾周內答案。

本文轉載自The Conversation，香港01獲授權編譯，未經授權不得轉載，點擊閱讀英文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