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多結束中國行　中美關係有限度改善？

美國商務部長雷蒙多（Gina Raimondo）將於昨日（8月30日）結束其為期4天的訪華之旅。美國媒體認為，雷蒙多此次訪華是拜登政府重要官員一系列訪華的「壓軸之作」，顯示雷蒙多訪華有重要意義。中國商務部在聲明中強調，是中國商務部長王文濤邀請雷蒙多來華訪問，該措辭顯示了中方對雷蒙多訪華的誠意和重要性。

實際上，在雷蒙多訪華之前，中美雙方已在釋放一系列緩和信號。彙總起來，大致包括如下內容：

（1）8月23日，美方宣佈將4天后到期的《美中科技合作協定》的有效期延長6個月，以便美中談判、修訂該協定。

（2）8月21日，美國商務部下屬工業和安全局（BIS）發布聲明，稱將27家中國實體從「未經驗證清單」剔除。

（3）8月10日，中國文化和旅遊部宣佈第三批恢復出境旅遊目的地名單，其中包括美國。雷蒙多稱這是美中之間「數月辛勤工作的結晶」。在新冠疫情之前，每年有多達300萬中國遊客訪問美國，為美國經濟貢獻了300多億美元。美方對此抱有期望。

（4）2022年美國強化先進半導體對華出口管制，但給了韓國和台灣地區企業為期1年的豁免。豁免將於今年10月到期，美國已確定了延長豁免期的方針。（5）美國交通部同意自10月29日開始，中國航空公司每周運營的中美直飛航班翻番至24班。美國航司的航班也將對等增加。

（6）彭博社8月26日透露，在未來數周內，中國南方航空將從波音公司接收新的737 MAX機型。這意味着，因為空難而暫停的美國對華出口波音737MAX飛機將會恢復。

暖風漸吹的背景下，雷蒙多此次訪華取得了一些實際進展和成果。

此次訪華，雷蒙多與多位中國高級官員進行了會面，包括國務院總理李強，國務院副總理、中美經貿中方牽頭人何立峰，商務部部長王文濤，文化和旅遊部部長鬍和平等。可以認為，國務院系統負責經濟、中美經貿、旅遊的主要官員，都出面與雷蒙多進行了會晤。從雷蒙多負責的事務範圍來看，此次在經貿領域與中國官員進行了廣泛接觸。

在兩國經貿關係的原則上，雷蒙多與中國國務院副總理何立峰會面時表示，「雖然我們在保護國家安全方面永遠不會妥協，但我想明確表示，我們永遠不會尋求與中國經濟脱鈎，也不會阻礙中國的經濟。」在與國務院總理李強會面時，雷蒙多表示：「還有其它全球關注的領域，例如氣候變化、人工智能、芬太尼危機，我們希望與你們合作，為全人類做正確的事。」

中美兩國在建立溝通機制方面達成了幾項具體成果。一是中美雙方達成共識，兩國商務部長至少每年舉行一次會面。二是中美新成立了兩個單獨的對話組。

（1）商業問題工作組，由美中政府官員和民營企業代表組成，每年舉行兩次副部長級會議。第一次會議由美國主辦，將於2024年初舉行。該機制將直接回應企業提出的問題，尋求貿易和投資問題的解決方案。

（2）技術出口管制訊息對話組，至少每年舉行一次交流會，第一次會議已於8月29日在北京舉行，助理部長級官員參加。雷蒙多稱，這一機制不是政策對話，而是回答和解釋出口管制如何運作的機制，以「減少（中方）對美國國家安全政策的誤解」。三是雙方同意於2024年上半年在中國舉辦第14屆中美旅遊高層對話，進一步恢復和發展兩國旅遊合作。

從雷蒙多訪華前後的過程可以看到，中美兩國都明確表達了加強經貿溝通與合作的意願。在中美地緣政治關係處於建交以來冰點的背景下，首先在經貿領域表現出的回暖跡象，對於兩國關係今後的走向具有重要意義，而與美國改善經貿與投資關係，這對於當前正面臨經濟困難的中國來說，也是一種亟需且重要的環境變化。

當然，雷蒙多在複雜的形勢下訪華，可不只是為了說「不脱鈎斷鏈」的軟話，她在訪華過程中多次重申了美國在原則問題上的強硬。一方面，拜登政府對華經濟策略的核心是「不脱鈎，去風險」。另一方面，緩和背後的底色仍然是強硬，雷蒙多稱，「在關係到國家安全的問題上，（我們）沒有妥協或談判的空間。」雷蒙多也解釋了美國對華出口管制採取的「小院高牆」策略，強調這僅僅針對明顯會對國家安全或人權造成影響的技術，而不是為了遏制中國經濟增長。

可以看到，在中美近年極為罕見的「配合」下，兩國開始向加強溝通與合作方面邁出了難得的一步。當然，我們必須清醒地看到，在美國調整國家安全戰略的大框架之下，這種經貿領域的關係改善是初步的、極為有限的，是中美兩個大國在非戰爭狀態之下相處所必然需要的。應該客觀承認，這既是美國方面的需要，同樣也是中國方面的需要。我們如果不想與世界脱鈎，與美國加強合作與交流可能是全世界最有效的一條國別合作路徑了。美國所具有的強烈示範效應，是任何一個其他西方國家都不無法與相比的。

如何看待美國的「小院高牆」策略？如何應對美國仍在一些領域推進的對中國和中國企業的打壓和禁限？安邦智庫研究人員認為，通過此次雷蒙多訪華過程釋放的信號來看，國內應該得到一些與過去不同的看法和思考。

中美之間既有博弈又有合作，博弈主要體現在地緣政治、外交、台海問題、國家安全、高科技等領域；合作則體現在經濟貿易、氣候變化、環境保護、打擊毒品、旅遊、醫療、文化藝術交流等多個領域。在看似分裂的兩大「陣營」裏，中國需要擴大合作範圍，控制對抗範圍。我們可以調整在所有領域都「針尖對麥芒」的鬥爭策略，而採取分類對待、分類處置的策略。美國採取的策略實際上是「國家安全不讓步，經貿領域不脱鈎」，我們同樣也可以採取類似的應對策略。

以「小院高牆」策略為例，美國基於國家安全的考慮，試圖通過「小院高牆」的操作來遏制中國在高科技領域的進步，晶片法案、各種管制和制裁、出口限制，都是這一策略的體現。中國如果想完全扭轉被動態勢，在目前來說基本沒有可能性。

但基於現實，中國可以做的，就是通過與美國加強溝通，儘量縮小「小院」的範圍，影響「高牆」的高度。如果「小院高牆」的範圍越小，那麼剩下的可以合作、不受限制或受限制較小的領域，不就變得更大、更多了嗎？因此，中國在中美博弈中的地位雖然相對被動，但仍然有着為數不少的空間去努力，去尋求改變發展環境。這樣，中美雙方有望在一定的範圍內形成一種「合作均衡」——基於可合作的領域達成的均衡。

最終分析結論：

美國商務部長雷蒙多的訪華及相關成果，顯示了中美雙方在相對安全的經貿領域加強合作的願望。這不僅是美國的需要，更是當前經濟處於困境中的中國的需要。雷蒙多的訪華既是在尋求與中國減少經濟摩擦、保護既有的商業關係，又是一次對中國經濟現狀、挑戰和風險的「前線火力偵察」。中國需要推動兩國關係的有限改善，並在經貿範圍內推動實現「合作均衡」。

本文原載於2023年8月30日的安邦智庫「每日經濟」專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