俄烏戰火下硬推退休改革　馬克龍對俄態度的微妙轉變

1月31日，法國各大工會發動第二天反對提高退休年齡改革的大罷工。無論是127萬的官方數字，還是280萬的工會數字，法國各大城市街頭上的示威人數也比19日的第一天罷工為高。民調顯示有超過六成法國人反對這一份退休改革，比兩周前高出數個百分點，而總統馬克龍（Emmanuel Macron）和總理博爾內（Elisabeth Borne）的民望也雙雙下跌。

在俄烏戰爭的外憂之下，為何馬克龍還要選擇在這個時機打開「退休改革」的「潘多拉盒子」而自製內患呢？

對於法國退休改革之難，馬克龍是了然於胸的。早在2019年，馬克龍就曾推出過另一份改革方案，試圖將法國42種退休制度統一為同一套計分制度，引來1968年來未見的大型示威。最終，新冠疫情來襲，給了馬克龍「暫緩改革」的下台階。

三年多之後，馬克龍的新退休改革也失去了前一次的雄心，只是要將法國幾乎全歐最低的退休年齡逐步由62歲提升至64歲，以防止退休金在高齡化的大勢下無以為繼，已無一刀切廢除各種歷史遺留行業退休保障的壯志。

然而，俄烏戰爭持續，絕對不是硬推退休制度改革的時機。雖然此刻的歐洲天然氣價格跌至近一年半來的低位，但法國通脹壓力未除，其12月去除食物和能源的核心通脹率達至5.4%的多年未見高位，顯示法國的通脹問題似乎有擴散跡象。

同時，法國本年的家庭能源價格加幅也將由其俄烏戰爭前早已訂下的4%升至15%。這些民生問題本來已對執政者不利，也是去年總統選舉之時馬克龍被極右對手馬林勒龐（Marine Le Pen）猛攻的議題。從工具理性的角度來看，就算馬克龍要在疫情之後重拾其改革熱情，也該等俄烏戰爭前路清晰之後。

馬克龍此時將執政重點轉向國內，也許反映出其對俄烏戰爭態度的微妙轉變。

在戰爭爆發之前和戰爭前半年，馬克龍一直給人親俄的印象，除了時有與普京通電之外，他亦曾因為提出不能「羞辱」俄羅斯、要給普京一個「下台階」之類的言論而引發重大爭議。

但值得留意的是，根據愛麗舍宮的新聞發布，其實馬克龍自去年9月11日以來，已沒有再與普京通過電話，其與烏克蘭總統澤連斯基（Volodymyr Zelensky）則持續緊密溝通，似乎反映出馬克龍在普京沒有意欲停戰的背景之下，已放棄了居中調解俄烏局勢的目標。

踏入本年，馬克龍更帶頭加大對援軍援的勢頭。1月4日，正當各國都在施壓德國和美國向烏克蘭輸出有助其反攻的主戰坦克（MBT），馬克龍在與德、美聯手輸出「步兵戰車」（IFV）之際，就搶先宣布法國輸出的是「輕型坦克」，更故意提前德、美領袖一天發布。法國內外媒體都廣泛將之解讀為特別針對當時遲遲不願輸出「豹2」（Leopard 2）主戰坦克的德國的施壓。

1月25日，德、美兩國終於在決定對烏輸出主戰坦克，烏克蘭方面當然是「打蛇隨棍上」，要求西方國家進一步提供北約標配的戰鬥機，像F-16等。此前，荷蘭已曾首先聲稱對「F-16輸烏」持「開放態度」，其後烏克蘭方面更稱從波蘭方面得到有關輸出F-16的正面訊號。不過，無論是德國總理朔爾茨（Olaf Scholz），還是美國總統拜登（Joe Biden），都一口否定向烏克蘭輸出戰鬥機的可能。

然而，到1月30日，馬克龍在與荷蘭首相呂特（Mark Rutte）會面之後，卻公開表明「不排除」會向烏克蘭輸出戰鬥機，甚有1月初帶頭施壓北約其他國家對烏輸出主戰坦克的勢頭。

如果這些跡象真的代表着馬克龍對俄烏戰爭態度有變的話，其將焦點轉回國內、急推退休改革的行動就更加容易理解。

目前俄烏雙方都沒有止戰之意，甚至分別準備在短期內發動大規模攻勢，人們都看不到戰爭何時能夠終結。而在普京核武升級威脅大概只是「紙老虎」的前設之下，西方可以做的似乎就只有繼續支援烏克蘭，直到俄羅斯覺得自己不能再打下去為止。既然戰爭終結無望，整體形勢不會發生大變，這就構成了馬克龍將注意力重新放回國內的契機。

反而，日後俄烏戰爭結束，烏克蘭加入歐盟、烏克蘭重建、戰爭罪行追究等問題將會成為歐洲的頭等大事，到時候馬克龍要分身繼續其國內改革，可能比今天更為困難。

而馬克龍本年以來多次「出口術」援烏的轉向也是可以理解的。馬克龍過去一直沉醉着歐洲軍事自主的理想，但其在西非反恐的「小試牛刀」近年幾乎已完全失敗，而俄烏戰爭爆發之後，歐洲本土反而變成了歐洲軍事實力的試煉場，援烏抗俄成為了「時代精神」，甚至有論者認為不少歐盟政客都在比拼誰的援烏意志更為堅定。在此，以波蘭為首的對俄強硬國家就自動變成了領頭羊一樣的角色。

既然歐洲抗俄大勢難改，從馬克龍的角度來看，在戰爭前境不明之時，順流當然比逆流為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