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國眾議院｜「麥卡錫議長」其實不當也罷

經過連續5日的15輪投票後，眾議院共和黨會議領袖麥卡錫（Kevin McCarthy）終於在美國東岸時間1月7日清晨1時39分宣誓就任眾議院議長，可算是終於圓了其16年國會議員生涯的「議長夢」。然而，「麥卡錫議長」之名的代價，卻是麥卡錫自己甘於在未來兩年被共和黨極端派劫持的妥協，交出實權、換來虛銜，值得嗎？

在中期選舉中，共和黨只贏得國會眾議院的輕微多數，只得222席，僅比過半數的218席多4席。人們早就預期，到了關鍵法案的投票，要叫齊人馬將十分困難。畢竟222人中，生病、家中出意外等等的情況並不罕見，但此刻的眾議院共和黨人卻幾乎是一票不可失——事實上，一位才剛當選首次進入國會的紐約州共和黨議員被揭從工作經驗、學歷、身家資產、種族、宗教信仰各個層面都造假後，共和黨人也不為所動，只以一句「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去敷衍。

「創造歷史」

然而，在被喻為「眾議院最容易投票」的議長選舉中，共和黨在近20位右翼極端派議員的阻撓之下，經過15輪投票才選出議長，打破了1859年美國內戰在即之後的所有記錄。事有緊急，麥卡錫為湊夠票數，連因妻子早產出現併發症入院而未能出席投票的一位議員也被他拖到國會山來。

為了爭取極端派的支持，麥卡錫過去兩個月已下了苦心經營。在「自由黨團」（Freedom Caucus）中聲望甚高的俄亥俄州議員喬丹（Jim Jordan）、保守極右代表兼QAnon陰謀論者格林（Marjorie Taylor Greene）早就被麥卡錫「收歸門下」。可是，直到眾議院3日首次開會之時，即使麥卡錫已作出連番妥協，仍有近20位極端派議員堅持反對麥卡錫。

連日投票無果之後，有國會記者更開玩笑稱，其新聞工作變得非常沉悶，因為每日的稿件只需換換日期和數字，無論是「議長未能選出」，還是對於整個形勢的分析評論，連日來都完全一樣。雖然麥卡錫毫無羞恥地「屢敗屢試」，但人們己在猜測麥卡錫最終奈何極端派不了只得退身，亦有報道指麥卡錫的支持者已在背後嘗試另覓人選。

到了1月6日，在麥卡錫進一步妥協之後，21位反對者有15位決定「歸隊」，才使其「選情」有了一些曙光。但到了當日晚上11時，經過第14次投票之後，麥卡錫依然差了一票。近月儼如「反麥」領袖、更以此「反建制」主張為自己募款的佛羅里達州議員蓋茨（Matt Gaetz），就成為了眾矢之的，有共和黨溫和派議員更似乎忍耐不住，作勢撲向蓋茨，但很快就被旁人拉住。可見共和黨內鬥之烈。

當共和黨人都「打定輸數」，正想留待周一（9日）再戰之際，事情才出現了轉機。由於眾議院議長選舉只需要在有投票支持特定人選出任議長的議員中過半，有出席的議員若只投「在場」而不提其支持人選將能減低這個過半數的門檻。最終，有6位極端派共和黨議員投了「在場」票，使麥卡錫能以216票對212票擊敗民主黨對手，在1月7日的清晨當選議長。

當選之後，麥卡錫一時意氣風發，聲言「我爸爸經常告訴我，你如何開始並不重要，如何結束才是重要的」。

的確，議長選舉確實暫告一段落，但麥卡錫對極端派的種種妥協，卻顯示出議長選舉只是共和黨極端派弄權的第一步，以後來自他們的共和黨內鬥鬧劇，將陸續有來。

議長大權旁落？

此刻的眾議院共和黨，已變成了一個被極少數騎劫的政團。麥卡錫最終能爭得極端派支持的一個重要妥協，就是容許任何一位議員提出「踢走議長」的緊急投票。雖然此制度只是回到民主黨前議員佩洛西（Nancy Pelosi）掌握大權改制之前的情況，但在今天共和黨的政治風氣之中，一些個別議員很可能會為了刷亮自己「反華盛頓政治精英」的民粹招牌，而利用此等緊急投票的爭取曝光。這個門檻極低的投票啟動機制，也將成為極端派議員事無大小在背後向麥卡錫施壓的重要工具。

換句話說，麥卡錫未來兩年的議長生涯，將會在終日惶恐之下度過。

雖然麥卡錫否認他以委員會任命來換取選票，但不少報道都指出，麥卡錫將難免會加大自由黨團極端派政客在各個委員會中的角色。最明顯的一點就是，極端派未來在決定眾議院立法議程的規則委員會中將有3席，而由於共和黨在該委員會中最多只能失去兩票，麥卡錫此舉變相是把自己決定議程的否決權交到極端派手中。

近年眾議院喜歡將所有撥款立法集中通過，有時候甚至只給一般議員數小時時間去閱讀數千頁法律條文，被部分人視為架空了議員的獨立意志。根據已見諸報端的消息，麥卡錫已同意在開支法案的審議中容許任何議員提出無數量限的修訂。這一方面固然是將兩黨領導屠的權力交回一般議員手中，另一方面卻會使撥款法案的通過遇上重重困難。

拜登未來兩年的施政，大概都會花費在與眾議院的金錢之爭上。

除此之外，媒體廣泛報道稱麥卡錫同意了極端派的要求，將美國國債上限的提升，與10年內達至收支平衡的預算和將可支配開支限於2022年的水平等等捆綁。這種做法可能會導致美國不得不削減軍費，造成以往一直支持加大軍費開支的共和黨陷入更嚴重的分裂之中（事實上，共和黨人對於拜登2022年《國防授權法案》的其中一個批評，就是其開支不足，最終更加大了拜登登要求的數額）。

這種捆綁將使國債上限的提升在眾議院中遇上更大阻力，有可能使聯邦政府無法支付日常開支，甚至陷入債務違約。高盛的分析指出，國會在8月左右就有需要提高國債上限。

在種種潛在要脅和局限之下，如果麥卡錫預計在9日正式提出的議會規則果真符合這些極端派的要求，未來兩年的眾議院議長可算是大權旁落的半隻跛腳鴨。

較早之前，麥卡錫也同意了不會用國會領導層的基金去支持共和黨安全選區中的共和黨初選。這將為極端派留下空檔，讓他們支持的候選人更容易在沒有有力的溫和派對手之時跑出，可算是長遠的極端派奪權部署。

由於中期選舉之後，參議院依然操控在民主黨手中，麥卡錫的議長權力本身就已經受到很大局限。向黨內極端派交權之後，特別是經過這幾天的醜態百出，「麥卡錫議長」很可能會實質上變成一個總統繼任順位排在副總統之後的虛銜。

掛着一個虛名、每日還要擺平黨員躁動，未來類似這次議長選舉的亂象可能會變成常態。這樣的一個眾議院議長，其實不當也罷。麥卡錫為了爭奪一個虛名，不惜讓國會殿堂上演連日鬧劇，也可見美國共和黨的政治腐化有多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