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盃｜黃色球衣被「騎劫」　巴西足球陷入顏色政治對立

巴西11月24日的G組首場分組賽以2比0擊敗塞爾維亞。雖然兩球都由李察利臣（Richarlison）射入，而焦點所在的尼馬（Neymar）更在賽事第73分鐘足踝受傷被迫退陣，巴西依然是這次世界盃的奪標大熱之一，有望成為史上首個六度棒杯的國家。然而，在國內政治兩極分裂之下，這個以足球作為國家認同主要元素的國家卻未能為了支持國家走向光榮而重新團結起來。

在卡塔爾世界盃展前的前一個月，人稱「熱帶特朗普」的右翼總統博爾索納羅（Jair Bolsonaro）與曾因貪入獄的工人黨前總統盧拉（Luiz Inácio Lula da Silva）正糾纏於一場難分難解的總統角逐之中。前者將選舉包裝成「正邪對決」「不成功便成仁」，後者也視預先質疑投票公正的博爾索納羅為「民主威脅」，雙方也各盡妖魔化對手的能事，構成了一場巴西80年代民主化以來最具分裂性的選舉。

「黃衫軍」的右翼化

足球，也由此落入了政治旋渦之中。近十年來，巴西右翼以與巴西國旗主色相稱的巴西隊黃色球衣為其政治主色。這種設計從1954年沿用至今的球衣，2013年開始逐漸成為了反工人黨總統羅塞夫（Dilma Rousseff，盧拉欽點傳人）示威的主色，與工人黨的紅色形成對比，也突顯出示威者的愛國主義。

2018年博爾索納羅以口不擇言的右翼狂人姿態崛起並贏得總統選舉之後，這一片黃（再加一點綠）就更為普遍地成為了其代表政治色調。當人們在街頭上看到一大群「黃衫軍」集會之際，基本上不用多想已知道這是博爾索納羅的集會。不少左翼或中間派選民都擔心代表巴西的符號已被右翼搶走，一位巴西作家更稱這一件黃色球衣已「無可挽救」。

在本年總統大選次輪投票之前，博爾索納羅就呼籲支持者投票時要穿上黃衫。

最終，盧拉以不足兩個百分點的差距擊敗了博爾索納羅。在世界各國都馬上恭賀盧拉當選之際，本已有特朗普式質疑選舉劇本的博爾索納羅也不敢馬上按劇本行事。雖然他不肯公開承認落敗，卻也啟動了權力交接的程序。

近日，博爾索納羅一度以部分投票機器的軟件有毛病為由，要求選舉法院取消相關選票，卻被法院駁回，並指其申訴「立心不良」，對博爾索納羅一方訂出近2,300萬巴西雷亞爾（real，抑合約3300萬港元）的罰款。

不過，即使博爾索納羅的總統連任已無力回天，他的「死忠」支持者卻不肯放棄。在巴西各地的軍營外，自10月30日決選投票以來就聚集了不少「黃衫軍」，要求軍隊介入推翻選舉，扶助博爾索納羅繼續當總統。部份博爾索納羅的支持者也開始以顏色區分店鋪，以紅色代表工人黨支持者、黃色代表博爾索納羅支持者，並據之作出杯葛。由於博氏支持者較好用暴力（競選以來已有幾位工人黨人被右翼襲擊而死），人們都擔心這種分裂和對立會繼續惡化下去。

雖然盧拉本人表明會驕傲地在世界盃期間穿上黃色球衣，亦有工人黨支持者認為要用心從右翼手上「奪回」這件黃衫，不過一些反對博爾索納羅的人民則選擇以巴西隊的另一深藍球衣為代表，避免被誤認為與右翼為伍。

球員為何支持右翼狂人？

而更讓國家足球隊沾染上政治分裂氣息的，是球隊主要人物的政治表態。其中巴西隊球星尼馬，是博爾索納羅的最主要支持者之一。尼馬在10月2日的第一輪投票前幾天，在TikTok發布視訊，播放「票投博爾索納羅」的歌曲，隨之舞動；他的Instagram也充滿着支持博爾索納羅的內容，當中更包括一些有關選舉的虛假資訊。他曾在次輪投票之前登上博爾索納羅的節目，更稱將會把他在卡塔爾世界盃的第一個入球致意給博爾索納羅。（這大概會讓支持巴西隊卻反對博爾索納羅的球迷與場上球員有點尷尬。）

尼馬與博爾索納羅的密切關係，也不是一朝一夕之事。2019年，當尼馬身陷強姦指控之際，博爾索納羅就曾公開對尼馬表示支持。正被巴西當局追討欠稅的尼馬，其父2019年曾拜訪過博爾索納羅，至今其欠稅也尚未償還。盧拉就曾揶揄，尼馬是害怕如果他勝選，尼馬就會發現他至今還未需償還欠稅，是因為博爾索納羅放過他一馬而已。

而支持博爾索納羅的巴西球星，也不只尼馬一人。朗拿甸奴（Ronaldinho）、李華度（Rivaldo）2018年就已經支持博爾索納羅。盧卡斯莫拉（Lucas Moura）、丹尼爾艾維斯（Daniel Alves）等也是博爾索納羅的支持者。

有巴西的歷史學者就認為，這些著名球員與博爾索納羅確有政治意識形態上的契合。博爾索納羅高舉個人成就，認為每一個人都能憑自己能力越過難關，而一個足球員的職業生涯正是如此——不少在巴西貧困家庭出身的孩子，都寄望着能憑自己的足球天賦和能力衝破家境的困乏而有一番成就。（當然，能成就這個夢想的只是極少數。）

當然，球壇內部對於這一種右翼政治化有着不同意見。巴西國家隊教訓泰迪（Tite）已公開表明不滿球隊染上政治色彩，也決定不會再繼續七十年來的傳統讓球隊到首都與總統見面，無論是年末下台前的博爾索納羅，還是明年1月上台的盧拉。不過，泰迪本年8月亦曾聯署發表公開信守護一直被博爾索納羅無理質疑的投票機制和巴西的民主制度。

對於此刻的政治分裂，未來四年的盧拉執政，有可能是一種解方。畢竟在政治風格上，盧拉比博爾索納羅溫和得多，而他也更為願意向右翼政客招手，例如他的副手埃克文（Geraldo Alckmin）就是2018年中間右翼和商界支持的總統候選人。不過，由於博爾索納羅所屬的政黨如今也是巴西眾議院的最大黨，希望巴西政治能回復正常的人們只能祈望博爾索納羅未來不會像特朗普一般在野當「太上皇」，而是淡出政壇。

到底在「正邪之爭」下上台的盧拉能否化解巴西的左右對立？四年之後的世界盃大概會告訴我們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