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布成2022上半年全球最佳貨幣的啟示：如何破「金融武器化」

全球貨幣史上最罕見的一幕出現了——被視為傳統避險貨幣的日元瘋狂貶值，終於6月13日，日元兑美元跌破135重要心理關卡，創下20年來的新低。另一邊，接受了西方金融閃電戰，被剔出美元交易體系SWIFT系統，熬過數以千計制裁的俄羅斯盧布，今年2月底至今，上演了一場精彩的V型大反轉——先是從1美元兑75盧布狂瀉至1美元兑120盧布的歷史新低，又從歷史新低一路反彈，5月底時美元兑俄羅斯盧布匯率已經跌破57，為2018年3月以來的首次。這意味着盧布不僅收復了今年以來全部失地，年內還上漲超過30%，成為美國聯儲局加息周期下逆勢走強的新興市場貨幣，也是2022年上半年全球表現最好的貨幣。

坦白說，一直都說普京政府是不懂經濟的政府，但在處理「盧布危機」問題上，普京政府不可謂不是出色的。

2月23日，1美元兑75盧布；2月28日，1美元兑113盧布；3月11日，一度跌破1美元兑150盧布，盧布兩周暴跌約50%，創歷史新低。這對俄羅斯而言，無疑就是動搖國本。而為應對「俄烏戰爭」混合的貨幣戰爭，俄羅斯身處「死地」，普京政府打響了盧布反擊戰，大致八招：

首先，大幅度提高銀行基準利率。2月28日，針對盧布盤中貶值一度超過10%，俄羅斯迅速將中央銀行基準利率從9.5%上調至20%，以此減少貶值給儲蓄帶來的損失。換來俄羅斯民眾百姓紛紛來銀行存款，表示對國家的支持。

其次，俄央行宣佈釋放超7,000億盧布緊急緩衝資金，並讓銀行推遲重新評估所有資產，將資產保持在較高水平。以保持銀行償付能力，以防止出現大規模的擠兑。盧布貶值勢頭暫時被穩住。

第三招，管制外匯購買盧布和提取特定外幣。規定：俄企必用80%外匯收入購買盧布；實施資本管制遏制資金外流：限制居民提取美元額度，限制外國客户提取特定外幣；俄羅斯人被禁止將資金轉移到自己外國賬户，半年限量可取外幣1萬美元，俄券商不許外國客户出售證券……盧布管制，讓趁大幅貶值掃進的索羅斯對沖基金等國際炒家，根本無法拋售盧布。

殺招在於第四招和第五招。先是將盧布和能源結算綁定。3月23日普京宣佈，向「不友好國家」供應天然氣將用盧布結算。「盧布結算令」成功的關鍵在於歐洲國家對俄羅斯能源的深度依賴。這不僅可以支撐盧布匯率，還等於「解除了對俄的SWIFT制裁」，這也是俄羅斯向金融霸權宣戰邁出的關鍵一步，更是對美元金融體系的顛覆，盧布兑美元應聲上漲。

接近着，將盧布與黃金「掛鈎」。俄羅斯是世界出產黃金大國，手握6,000多噸黃金，明知國際金融市場一克黃金換6,000盧布，可央行宣佈：3月28日至6月30日期間，將以每克5,000盧布固定價格，對盧布自我升值20%。並取消個人購買金條增值稅，無限額購買黃金。即可消化黃金產能，降低黃金投資成本，並能推動盧布繼續升值10%-20%，以穩定民心，盧布匯率隨即大漲。

而後，一個應對性反手。西方制裁凍結了俄羅斯6,400億美元的黃金和外匯儲備中的約3000億美元儲備後，俄羅斯立即對在聯邦境內西方5,000億美元的資產封鎖，這抵消了在西方封鎖的3,000億美元儲備。在這樣強勢反擊下，美國財長180度大轉彎地服軟表態：沒收美國及西方制裁凍結了的俄羅斯黃金和外匯儲備中約3,000億美元儲備，並不符合美國法律。

第七招是，俄羅斯用時差將華爾街排除在盧布交易之外。4月27日，俄羅斯央行宣佈：每天按莫斯科證券交易所10:00至15:30達成交易加權平均匯率的數據，來計算美元、歐元、人民幣兑盧布的官方匯率。莫斯科時間15.30是紐約早上08:30，紐約外匯上午9點開市。這是利用時差把華爾街踢出盧布交易。假如外資想做空盧布，俄央行可用既定匯率反手爆倉，讓做空者血本無歸，在盧布與美元間設置防火牆。

還有一招足以可見普京政府有後手準備——緊急啟動獨立金融結算系統。根據《尼爾森報告》：2020年底，俄羅斯約有1.97億張萬事達卡、威士信用卡，涉及幾乎所有俄羅斯人的金融資產。終於俄羅斯未雨綢繆作為8年備戰一部分——國家支付卡系統公司（NSPK）成功接管西方金融公司留下的爛攤子，立馬成俄羅斯境內銀行卡，包括帶威士和萬事達標誌的信用卡，其交易運營的主渠道，這為贏得盧布保衛戰的勝利。

當然，必須承認的是，由於沒有實現對俄羅斯油氣的全面禁運，給金融制裁留下了巨大的缺口，俄羅斯的國際收支狀況並未惡化，經濟依然維持運轉，戰爭損耗估計也能夠得到相應的補充。這也讓整個盧布反擊戰有一個基礎存在。俄羅斯央行公布的數據顯示，俄羅斯1月至4月經常賬户盈餘達958億美元，得益於石油和天然氣出口價格飆升，以及西方制裁導致進口大幅減少。這一數字是去年同期275億美元的三倍多，並創下1994年以來新高。

當前1美元兑60俄羅斯盧布附近的匯率並不是俄羅斯政府心目中的理想匯率水平。俄經濟發展部預測，2022年美元對盧布年均匯率為1對76.7，年末匯率將為1對76。俄羅斯經濟發展部也表示，目前「盧布升值達到峰值水平」，俄羅斯的進口貿易與資本流動將與此相適應，而俄羅斯央行進一步降低基準利率將在這一過程中發揮重要作用。5月中旬開始，俄央行為釋放經濟活力，主動抑制盧布匯率升高而降温，基準利率從17%降至14%，一下大幅降息300點。6月10日，俄羅斯將基準利率下調150點，已與戰前利息相同。

在俄羅斯主動給盧布降温，基本穩定在1盧布對0.017美元左右，6月12日俄羅斯1盧布兑 0.0174美元，足見盧布十分堅挺。

俄烏戰爭，已經來到了三個半月的關口，到底誰是贏家？都很難簡單給一個結論。但是如果從貨幣戰的角度來看，普京政府確實「單打」了美國為首的整個西方集團。盧布保衛戰，取得了決定性、壓倒性的勝利。這次保衛戰，來的比2014年更加精彩、利落，當然也是吸取了當年的經驗。

要知道，西方國家謀求本國貨幣的金融霸權，貨幣戰爭略見不鮮，甚至對於這套操作輕車熟路。自1694年英格蘭銀行成立以來，幾乎每一場有世界性影響的重大事件，背後都能看到國際金融資本的鬼魅身影，伴隨血腥的貨幣戰爭。美國更是沉浸於享受戰爭紅利。自1971年8月，美國宣佈美元與黃金脱鈎（這本身就是世界貨幣戰爭），就不斷發動貨幣戰爭，向全世界「收割韭菜」。1985年底，美國不斷提高聯邦基金利率收緊美元，造成拉美債務危機爆發，拉美地區平均通貨膨脹率達1491.5%。1985年9月，由美國主導五國財長和央行行長達成廣場協議，導致日本股市崩盤和房地產泡沫破裂，日本陷入「失去的二十年」。1997年7月2日，美國金融大鱷索羅斯用對沖基金攻擊泰銖，引發世界金融風暴。2007年，美國次貸危機演變為席捲全球的金融海嘯，美國再次洗劫全球財富……更別說制裁伊拉克、委內瑞拉、朝鮮、古巴等國，隨處可見動用貨幣強權，將金融武器化。

兩次盧布保衛戰，以俄羅斯一國經濟實力抵抗住了美國為首的金融武器化，絕對可列為教科書式的反擊。如今，中國在崛起的時代，同美國進行一場貨幣戰爭，遲早都要發生，絕對不能心存僥倖。正如中美論壇（2022年春季）中國銀行原副行長張燕玲所演：「美對華圍剿坐實，須做足供應鏈被切斷的預案」。中國可從盧布絕地反擊，成為2022上半年全球最佳貨幣找到箇中啟示。